第51章 朱楼蓝图惊长安，东宫夜宴藏机锋

金明池畔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散去，却将王小飞这个名字，如同最坚硬的礁石，彻底留在了长安所有人的心中。

刘一刀被他的徒弟们搀扶着，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他那柄引以为傲的百炼钢刀，还孤零零地躺在台上，刀身上，倒映着魏王李泰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拂袖而去，那背影里，写满了不甘与羞辱。

对于长安城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厨艺对决，是茶余饭后的绝佳谈资。但对于某些人而言，这场对决的余波，才刚刚开始荡漾。

王小飞回到味香居时，天色己近黄昏。豆子和一众伙计早己等在门口，一见到他，便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掌柜的威武！”

“什么狗屁广味楼，以后长安城就是咱们味香居的天下了！”

“掌柜的，您那手‘庖丁解羊’，还有那道‘冰火九重天’，简首是神仙手段！”

王小飞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胜利的喜悦是真实的，但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却丝毫没有放松。他将那把胡旋刀仔细擦拭干净，重新用布包好，仿佛在对待一位并肩作战的战友。

“今晚，所有人都加双倍赏钱，厨房里备好酒菜，咱们自己人，也热闹热闹。”王小飞吩咐道。

“好嘞！”豆子兴奋地应着，转身就要去安排。

“豆子，你留下。”王小飞叫住了他。

待众人散去，王小飞才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张在台下塞进他手中的纸条。纸条的质地极好，是上等的澄心堂纸，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上面只有寥寥八个字，笔力遒劲，锋芒暗藏——“今夜三更，兰陵坊西。”

没有落款，没有暗号，但王小飞知道，这是来自东宫的请柬。一条己经上钩的鱼，正在邀请渔夫共进晚餐。

“掌柜的，这是……”豆子看着纸条，眼中满是疑惑和担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王小飞将纸条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一缕青烟。“豆子，今晚的庆功宴，你看好场子。我去办点事。”

“掌柜的，您一个人去？要不我带上几个兄弟……”

“不用。”王小飞打断了他，“对方既然选择这种方式，就不是想用强。你守好家，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豆子看着王小飞平静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重重点了点头：“掌柜的，您千万小心。”

夜色渐深，长安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一百零八坊的坊门依次关闭，宵禁开始。除了巡夜的金吾卫兵士的甲叶摩擦声和更夫的打更声，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

王小飞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布衣，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穿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的身法，融合了现代特种兵的潜行技巧和这具身体原有的武学功底，避开了一队又一队巡逻的兵士。

兰陵坊，长安城中有名的销金窟，权贵聚集之地。坊西，是一片幽静的竹林，竹林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小巧精致的别院，没有挂任何牌匾。

王小飞刚到竹林边缘，一个黑影便从暗处闪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来者何人？”声音嘶哑，带着一股血腥气。

王小飞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做了个奇特的手势——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划了一个半月，形如胡旋刀。这是他与东宫那位管家约定的暗号。

黑影沉默了片刻，侧身让开了路。“殿下在里面等您。”

穿过竹林，走进别院，只见院中空无一人，唯有一间书房亮着灯。王小飞推门而入，一股暖香扑面而来。书房内，一个身穿常服，面容与当今圣上有着七分相似，却更显温文儒雅的青年，正坐在书案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卷书。

正是当朝太子，李承乾。

“王掌柜，请坐。”李承乾放下书卷，指了指对面的坐席，他的声音温和，听不出喜怒。

“草民王小飞，拜见太子殿下。”王小飞躬身行礼，不卑不亢。

“免礼。”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今日金明池畔，王掌柜真是让孤，也让整个长安，大开眼界啊。”

“不过是些庖厨之间的小把戏，当不得殿下谬赞。”

“小把戏？”李承乾笑了，他站起身，走到王小飞面前，“能将刘一刀这种成名十数年的老师傅，逼得连刀都拿不稳，这可不是小把戏。能让孤的西弟，那个眼高于顶的魏王，吃了个哑巴亏，拂袖而去，这更不是小把戏。”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王掌柜，你我都是聪明人，孤也就不绕圈子了。你费尽心思，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到底想要什么？”

王小飞抬起头，迎上李承乾的目光，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公道。”

“公道？”李承乾眉毛一挑，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广味楼的背后，是长孙家在撑腰。这些年，他们仗势欺人，用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打压异己，垄断市场，不知让多少像我‘味香居’这样的小本生意家破人亡。”王小飞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草民今日只是收了点利息。我想要的，是让长孙家这棵看似根深蒂固的大树，连根拔起。”

李承乾瞳孔微缩，他没想到王小飞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扳倒长孙家？那是他这个太子，都感到棘手无比的事情。长孙无忌，既是他的亲舅舅，也是父皇最信任的肱骨之臣，朝堂之上，门生故吏遍布，权势滔天。

“好大的口气。”李承乾重新坐回案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王掌柜，你凭什么认为，孤会帮你？或者说，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成为孤的棋子？”

王小飞笑了。他知道，真正的谈判，现在才开始。

“殿下，我不是您的棋子，而是您的刀。”王小飞站起身，走到书房中央，“棋子，只能被动地等待棋手落子。而刀，却可以主动为您披荆斩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殿下与魏王殿下之争，朝野皆知。魏王有长孙家做后盾，财雄势大。殿下虽为国本，但在朝堂之外，却缺少一股能与长孙家抗衡的，属于您自己的力量。尤其是在……钱这方面。”

“钱”，这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李承乾的心上。编撰《括地志》，招揽文人，结交朝臣，哪一样不需要钱？而东宫的用度，皆有定例，处处受制于人。

“长孙家最大的钱袋子，就是他们在长安城中，乃至大唐各地的产业。其中，餐饮、布帛、瓷器，是他们的三大支柱。”王小飞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今天，我斩断了他们在餐饮业最锋利的一把刀。接下来，我还要做更多。”

他从怀里，又摸出了一卷纸，双手呈上。

李承乾疑惑地接过，缓缓展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便为之一滞。

那是一份……建筑的蓝图。

图纸上所画的，是一座三层高的宏伟酒楼。其样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楼是大堂，却采用了大面积的琉璃窗，使得整个空间通透明亮，中间甚至设计了一个小小的舞台，旁边标注着“曲艺表演，吸引客流”的字样。二楼是雅间，每个雅间的名字和设计风格都各不相同，有“兰亭序”、“渔舟唱晚”，极尽风雅。最惊人的，是三楼。图纸上标注着“至尊会员区”，不仅装修奢华到了极致，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用琉璃封顶的“阳光房”。

图纸的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运营的构想：“会员制”、“积分兑换”、“饥饿营销”、“主题套餐”、“外卖服务”……每一个词，都让李承乾感到新奇而又震撼。

“这……这是何物？”李承乾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我为殿下准备的，第一把刀。”王小飞朗声道，“我要在长安西市，寸土寸金之地，建起这座‘长安第一楼’！它将彻底颠覆长安现有的餐饮格局。我要用它，像抽丝剥茧一般，将长孙家在餐饮业的根基，一点点全部吸干！”

“西市地价昂贵，建造这样一座酒楼，耗资巨大，你……”

“钱，草民自己想办法。”王小飞打断了他，“我不需要殿下出一文钱，我甚至可以承诺，酒楼建成之后，三成的纯利，归入东宫私库。我唯一需要的，是殿下的一个态度。当长孙家，或者其他势力，用‘规矩’之外的手段来对付我时，我需要东宫能为我挡住来自朝堂的压力。我负责在商场上冲锋陷阵，殿下，则为我守好后方。”

书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承乾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份蓝图，眼神中，震惊、疑虑、兴奋、忌惮，种种情绪交织。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商业帝国雏形，也看到了一个充满野心与魄力的年轻人。

这个人，不是棋子。他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能斩断自己的心腹大患。用不好，也可能会伤到自己。

良久，李承'乾将图纸小心翼翼地卷起，放在案上。

“王掌柜，你很有趣。”他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孤，准了。西市那块地，孤会让人帮你打点。你放手去做，孤想看看，你这把刀，究竟有多锋利。”

“谢殿下！”王小飞心中大石落地，深深一揖。

“不过，”李承乾话锋一转，“孤也要提醒你。长安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你今日折了刘一刀的面子，就等于打了整个长安厨行的脸。那些盘根错节的老家伙们，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一个外来人，在他们的地盘上，盖起这么一座‘第一楼’的。”

“草民明白。”王小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想砌墙，总要先清理掉地基下的蛇鼠虫蚁。正好，拿他们来……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