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男孩维金斯

冠军游行在三日后举行。

整个劳伦斯小城沦陷在深红色的狂欢之中。

人潮汹涌，喧嚣震天。

深红色的堪萨斯大学旗帜、围巾。

乃至涂抹在脸上的油彩。

汇聚成一片沸腾的血海。

敞篷大巴如同移动的岛屿。

在血海中缓慢而骄傲地行驶。

林燃抱着那座沉甸甸的MOP奖杯。

站在大巴最前排的“船长”位置。

这位置他以前从来没有坐过。

怀里抱着至高的荣誉。

脑袋里却装着对联合试训的期待与担忧。

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而下，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下方。

是无数双高高举起、用力挥舞的手臂。

“林——燃——！”

“冠军！冠军！！”

灼热的声浪仿佛实质的海啸。

层层叠叠拍打着大巴车身。

车身似乎真的在轻微摇晃。

他的目光扫过人海。

如同君王检阅着他的狂热子民。

这感觉。

很爽。

就在这喧嚣的海洋中。

一个画面击中了他。

一个穿着明显尺寸过大的、缝制得有些粗糙的浅色13号儿童球衣的黑人小男孩。

被一个同样激动的高大父亲。

如同举起一面胜利的旗帜般。

稳稳地举过了头顶。

小男孩脸蛋红扑扑。

笑容温暖纯真。

正奋力挥舞着一块，显然是他自己手绘的白色纸板。

纸板上，用稚嫩却无比认真的笔触。

涂写着几个歪歪扭扭，却格外醒目的大写字母：

“Lin Ran is COLD FIRE！”

（林燃是冷火）。

冷火？

冷酷的火焰？

冷酷？

或许只是外表掩饰下的过度专注。

火焰？

那确实是心底燃烧着的东西。

自己这是有外号了？

林燃冰封般的眼底。

似乎被这稚嫩、纯粹又奇妙的笔触瞬间融化了一角。

露出底下短暂而真实的温暖。

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手。

他对着那个高举着小男孩的方向。

轻轻但清晰地挥了挥。

“啊——！！！”

小男孩爆发出足以穿透喧嚣的巨大惊喜尖叫。

激动地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

小脸蛋在父亲的肩头蹭来蹭去。

那纯真的笑容比阳光更耀眼。

“他挥手了！爸爸！他对我挥手了！！”

父亲宠溺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安德鲁，你以后也要为堪萨斯效力吗？”

他们一家人来堪萨斯度假。

正好遇上了这种盛况。

那个叫安德鲁·维金斯的小男孩点了点头:

“爸爸，帮我转学吧，以后我要来堪萨斯上学。”

小男孩的声音淹没在更大的欢呼浪潮中。

但他的激动，林燃收到了。

大巴缓缓驶过，转过了喧闹的街角。

震耳欲聋的声浪稍稍退去，留下嗡嗡的耳鸣。

辛里奇凑了过来，亲昵地用肩膀撞了下林燃。

脸上是灿烂无比、如同阳光融化冰川的笑容：

“感觉怎么样？我们的‘Cold Fire’先生？”

“这外号够劲儿，又酷又硬核！”

“比我的‘Captain Kirk（柯克队长） ’听起来猛多了！”

林燃低下头。

视线落在那尊光滑如镜的MOP奖杯上。

杯身上倒映出的。

是一个表情平静到近乎漠然的年轻面孔。

“结束了。”

林燃轻声说，语气平淡。

大学篮球生涯结束了。

尽管他就打了那么几分钟。

但是，NCAA带给他的冲击感。

是前所未有的。

什么他妈的叫最纯粹的篮球！

比博燃！

数千名学生声嘶力竭的呐喊。

汇聚成汹涌的海啸。

冲击着体育馆厚重的墙壁。

是为“母校”而战。

承载的是整个社区的骄傲与期盼。

是吉姆·博伊海姆，在雪城指挥防守时那鹰隼般的目光。

是里克·皮蒂诺，在肯塔基要求球员从底线就压迫对方的嘶吼。

邓肯在维克森林稳如老狗，读完西年才拎着“大基本功”去NBA当状元。

什么叫“苟到满级再出山”？

教科书级操作！

泰勒·汉斯布鲁在北卡燃烧了西年。

这位白人前锋以近乎自毁的姿态。

无数次飞身扑向地板。

在巨人如林的禁区里奋力搏杀。

抢下每一个可能的机会球。

他的球衣沾满汗水、灰尘，甚至血迹。

球迷们为他每一次倒地。

每一次爬起来的瞬间而疯狂落泪。

更是2003年德维恩·韦德“疯狂三月”拖着积液的膝盖，在密尔沃基马奎特大学的绝命之旅。

那支球队并非天赋最顶级。

韦德几乎燃尽了自己。

用一次次闪电般的突破和不可思议的滞空封盖。

书写了“闪电侠”的传说开端。

那一刻，没有人关心他未来的NBA前途。

只看到一位为球队倾其所有的无畏领袖。

灯光聚焦的舞台上。

演绎着篮球最原始也最动人的魅力。

林燃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NCAA的空气。

带着一种原始的热力和无法复制的氛围。

NBA那些天价合同、球鞋代言、更衣室宫斗…

全是金钱的味道！

而这里？

赢球靠的是手肘磨出的血。

输球疼的是整座城的心！

他想起大学球馆比赛日的盛况。

那里坐着穿着统一服装、狂呼呐喊的学生们。

他们是球队场上的第六人，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忠”。

不远处的看台，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抱臂端坐、

或许，几十年前他就在这里为同样的球衣欢呼。

而球场通道旁。

那些穿着校名T恤、疯狂跳跃尖叫的啦啦队员。

也许明天就是你微积分课的同桌。

这一切的归属感、荣誉感与热血共鸣。

都紧密地编织在“大学”这张温床里。

不是为了交易。

不是为了下一个大合同。

只是此时此地。

为了身边的兄弟。

为了看台上那些素不相识，却因共同身份而血脉喷张的脸孔。

视线最终落回游行大巴上。

队友们在欢呼的人群簇拥下疯狂庆祝。

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

汗水和泪水交织，是最真实的、不加掩饰的狂喜。

肉身凡胎的角斗。

心无旁骛的投入。

为同一个名字而燃尽青春的每一份激情。

没有巨额支票的衡量。

只有学校二字镌刻在心口的重量。

这里。

梦想并非遥不可及的虚空概念。

而是一记奋力追冒后，砸在地板上的巨响。

一次压哨跳投，撕裂篮网的干脆利落。

是更衣室汗湿毛巾堆里，兄弟们沙哑的吼叫。

是赛场上那些明知身体处于极限。

却依然用意志力强撑膝盖，榨取最后一丝力气去扑抢。

无关商业利益算计的赤诚。

正是这片校园球场所独有的。

钟楼的影子在视野中拉长。

像一柄渐渐冷却却依然坚硬的剑。

林燃转身。

将身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关在门内。

他知道。

无论未来命运将他带向何方。

这短短几分钟浸染。

己将这抹炽热的“纯粹”烙印在骨血深处。

成为他生命里难以磨灭、永不黯淡的金色勋章。

紧接着。

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一勾。

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隐秘的兴奋：

“但是，这也是开始。”

一阵喧嚣之外的风，不知从何处骤然刮起。

它猛烈地扬起道路两旁悬挂的无数深红色旗帜。

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站在这新旧交替的风口。

林燃能清晰地感受到。

属于自己的NBA选秀历程。

要来了。

下一站。

芝加哥。

也是时候。

把经纪人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