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冥

李玄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图书馆顶楼那扇破碎的窗户——他为了抢救一本即将被风吹散的古籍《历代帝王陵寝考》，整个人探出了窗台。然后是一阵剧烈的眩晕，仿佛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再然后就是无尽的下坠感。

现在，他跪在一片青铜色的土地上，大口喘息着，手指深深抠进土壤。这里的一切都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连天空都是铅灰色的，飘浮着细小的铜锈颗粒。远处传来沉闷的鼓点声，像是无数战车在龟裂的地面上碾过。

"这是哪里？"李玄机抹了把脸，指尖沾满暗红色的粉末。他突然意识到那不是泥土——当他凑近观察时，那些红色颗粒正在缓慢蠕动，像某种微生物。

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李玄机猛地回头，看见三具陶俑正从雾中浮现。它们通体青灰色，面容与他曾在兵马俑坑见过的士兵一模一样，只是眼睛的位置闪烁着幽蓝的磷火。最前方的陶俑举起长矛，矛尖滴落的液体在落地瞬间汽化，腾起腥臭的白烟。

"秦俑？不对...它们应该在地宫里..."李玄机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一块刻满篆文的石碑。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注意到石碑顶部蹲踞着一只青铜兽，兽眼镶嵌的竟是两颗暗红色的珠子——像是干涸的血痂。

陶俑们呈品字形包抄过来。李玄机抓起石碑基座上的一把青铜碎片胡乱挥舞，其中一片突然割破指尖。一滴血珠飞溅到最近陶俑的脸上，奇迹发生了——那具陶俑突然剧烈颤抖，盔甲缝隙里迸发出电火花，整个躯体像被抽掉骨头般在地。

"血...它能克制这些怪物？"李玄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更多陶俑从雾中涌出，它们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拖拽它们的脚镣。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马蹄声。

一队黑甲骑兵从血色迷雾中冲出，为首的将领头戴鹖羽冠，手持一柄青铜剑。当看清那人面容时，李玄机差点惊叫出声——那张脸与历史课本上的秦始皇画像分毫不差，只是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青白色，瞳孔像两枚燃烧的铜钱。

"何方小子，敢在骊山地界动用禁术？"将领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铜器，他策马停在李玄机身前，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你身上...有嬴氏血脉的味道。"

骑兵们己经将陶俑残骸团团围住。李玄机注意到他们战马的眼白都是诡异的黄色，马鬃如同燃烧的火焰。更远处，连绵的营帐像蚁群般铺展在大地上，每顶帐篷顶端都飘扬着写有篆文的黑旗。

"我...我是历史系学生..."李玄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天空传来裂帛般的声响。将领猛地抬头，李玄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血液凝固——铅灰色的天幕正在缓缓开裂，无数青铜锁链从裂缝中垂下，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一具白骨嶙峋的尸体。

"九泉封印要破了！"将领厉喝一声，"所有玄甲军听令，即刻前往函谷关！"他甩给李玄机一块刻着"兵"字的令牌，"跟紧我的旗帜，小子。今天过后，要么你死，要么你成为新的幽都之主。"

当第一具白骨尸体砸落地面时，李玄机终于看清了那些尸体的面容——他们穿着各色古装，有戴冕旒的帝王，有披甲胄的将军，甚至还有缠着异域头巾的胡人。最可怕的是，这些尸体落地后竟然开始蠕动，就像被扯断的蚯蚓般重新拼合肢体。

"快走！"将领一夹马腹，黑甲骑兵如潮水般涌向远方。李玄机握紧令牌狂奔，身后传来山崩地裂般的轰鸣。他不敢回头，但能感觉到某种庞然大物正在苏醒，地面开始剧烈震颤，仿佛有千万只铁蹄在敲打地狱的大门。

就在他即将被裂缝吞没的瞬间，一只布满铜锈的手从虚空中伸出，将他拽进了一道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门户。最后的意识里，他听见一个威严的女声：

"大秦的气运，终究还是逃不过武氏的算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