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求职者敲门

人界傍晚微凉的、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远处饭菜味道的空气涌入狼曜的肺腑——远不如妖界荒野自由的风，却也比那地底王庭的腐朽强上万倍。

“李阳。” 他用舌尖在齿间无声地确认这个名字，一个普通、阳光、带着点儿社会新鲜人青涩烙印的符号。这是他通往那个“纸老虎”神庭的通行证。

站在巷口阴影与幼儿园铁门外光斑交界处的，是一个穿着洗得略微发白的蓝色格子衬衫和米色休闲裤、背着普通帆布包、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李阳。

他脸上自然地堆起了练习过无数次的、毫无破绽的笑容。热情，阳光，带着初出茅庐年轻人特有的、急于证明自己的微憨。眼镜片后的目光清澈，之前狼曜眼中那藐视万物般的锐利被彻底掩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好奇和腼腆的专注。

调整了一下呼吸，让那股属于“李阳”的青涩朝气自然流露。狼曜，不，现在是李阳，迈着轻快而不失稳重的步伐，走向那扇在他秘叶视野中被渲染得如同温润神玉铸就、实则破旧掉漆、还带着苏晚晚刚才推开时留下的一道崭新泥印的铁门。

他站定，抬手。

“叩、叩、叩。”

三声清晰、带着礼貌的间隔，力度恰到好处的敲门声响起。

门内隐隐传来幼儿嬉笑的吵闹声、桌椅碰撞的轻微闷响，以及一个熟悉的、带着疲惫但强打精神的女声在吆喝着什么：“泽灵！别光捏着不吃！还有炎曦！给我慢点！别撞到……”

“来了来了，谁呀？” 脚步声快速靠近。

铁门“吱呀”一声向内拉开。

门口出现的身影，正是苏晚晚。她比狼曜刚才在远处观察时感受到的还要疲倦一些。额前有几缕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贴在脸颊，呼吸还带着微微的喘息，可能是刚从院子另一头跑过来。

那双眼睛虽然依旧明亮，却掩盖不住深处的焦虑和透支感。她身上的围裙沾着可疑的糊糊痕迹（狼曜强忍着不去想那劣质食物的气味），双手似乎还有点湿漉漉的油渍，大概是刚处理完孩子们的什么“烂摊子”。

啧…比刚才远处看到的还要惨点。看来这“空壳指挥官”当得真是心力交瘁啊。

“您…您好！” 李阳清朗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顿和一丝初入职场的拘谨：“我在网站上看到朝阳幼儿园招聘老师的启事，我是来应聘的！我叫李阳！” 他的笑容放大，阳光灿烂，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

苏晚晚此刻正被炎曦追逐藤球的大叫和泽灵抱怨糊糊难吃的嘟囔分了神，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笑容爽朗、气质干净的大男孩，眼神也很正，确实像刚毕业不久、带着点抱负的社会新鲜人，紧绷疲惫的神经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点点。

急缺人手的现实瞬间压过了她内心深处那从未消失的警惕。尤其是炎曦的笑闹声还在持续，让她感觉必须立刻处理这个求职者，以免错过这个难得的“青壮劳动力”。

“哦，李…李阳同学是吧？快请进请进！” 苏晚晚连忙侧身让开，脸上也努力挤出笑容，声音带着点急促，“欢迎！别介意有点乱啊，刚放饭，小家伙们有点闹腾……”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李阳的胳膊以示热情和歉意，但发现自己手上还有油渍，又尴尬地缩了回来，在围裙上擦了擦。

在进入的一瞬间，狼曜猛得停下了脚步。

七彩琉璃般的神圣光晕包裹着一切！

脚下是温暖流淌着金色光纹的玉石地面！

远处的滑梯秋千化作缠绕神藤的宝具！

几个小小的、或赤红如永不熄灭的微缩烈日、或碧翠如蕴含无限生机的宇宙胚胎、或幽邃如吞噬光线的星尘暗点的光团正无意识地脉动着！

其力量之纯粹，其本源之高远，即使在枯木秘叶的削弱视角下，也足以让他的妖核本能地战栗！这就是被重重规则束缚、只显露出一丝本源的神兽雏形？！

老东西没说谎！这潜质、这能量、这本质！！……该死！这破叶子果然瞒不过本能！身体自己就……

他迅速垂下眼帘掩饰震惊，但身体深处属于妖将的警惕和贪婪在疯狂尖叫。

就在这时——

“哇哈哈！我的球！”

一个风风火火的赤红色小身影（在狼曜秘叶视野中犹如一个小型核聚变反应炉横冲首撞）咯咯笑着，紧追着一个弹跳的破藤球，莽撞地朝着门廊冲了过来！目标正是站在门口、正迈步进入“神殿”的新老师“李阳”的大腿！

呼！

狼曜的妖将本能几乎是千锤百炼的，无需思考。就在那团小“太阳”带着足以瞬间蒸发凡俗战士的高温余波即将撞上他腿的刹那，

他的身体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出于一个人类老师对小朋友的本能保护动作——微微俯身，左臂以一个流畅无比的、卸力的角度向下后方一揽！

噗叽。

一个带着奶味和阳光气息、暖烘烘、毛茸茸的小炮弹，“精准”地撞在了他手臂和小腹之间这个被临时构筑出的“缓冲垫”上。

咚哒哒。

那个破旧的藤球蹦跳着滚落到一旁。

撞到他怀里的小女孩抬起脸，毫发无伤，脸上甚至因为剧烈的奔跑而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倒映着他带着温和笑容的脸，露出一个有点傻气、大门牙豁着的笑容，喘着气大声喊：“园…园长阿姨！我！我！撞到新老师啦！”

……天！好烫！不，是好暖…这小崽子身上的力量波动……近距离感受更加恐怖了！这纯粹的生命光热……但这傻笑……老木头想掐死的是这个？？？我……我这一捞简首是鬼上身！特工守则第一条是避免一切非必要接触……完了完了，秘叶在发烫，它在记录这接触吗？

他几乎能“看”到小女孩体内那道束缚着无边烈日的枷锁（规则封印）。那么近，那么清晰！只要他想……

一丝腐朽的枯木气息似乎在指尖蠢动，但下一秒就被那傻笑和撞在身上的真实的、软乎乎的触感压了下去。

“新、新老师？” 李阳低头，保持着完美的、有点无奈又包容的苦笑表情，松开手，非常轻柔地扶正了撞得有点晕乎乎的小“太阳”，拍了拍她头上的呆毛，动作温柔无比，内心却在咆哮：我在干什么？！我居然在给一个神兽幼崽拍灰？！

“没事没事，小朋友小心点哦。” 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像一个真正喜欢孩子的新手老师。

苏晚晚被这一幕弄得有点哭笑不得，赶紧上前一步，一把将还笑嘻嘻、完全不知道自己撞了个啥玩意的炎曦扒拉到身后，对着李阳露出一个抱歉又头疼的笑容：“唉哟！对不起对不起！李老师，这是炎曦，皮得跟个猴似的！没撞疼你吧？快进来坐！”

皮得像猴？……老木头恐惧的灭世之源……幼儿园园长口中的“皮猴子”？！我这任务……还干得下去吗？这该死的反差！

“没…没关系，苏园长！” 他迅速找回声音，只是那清朗的调门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与迷茫。“小孩子活泼一点……挺好的！”

他结巴了一下，抬步走进这个在他眼中“金碧辉煌”得令人窒息、却又穷困潦倒得一目了然的矛盾之地。前方的园长办公室，在他眼中是门框流淌着古朴符文的殿堂，在现实中却是一扇刷着劣质绿漆、油漆剥落露出原木色的破旧木门。

狡猾的人类，雕虫小技就想把我困在名为办公室的封印里吗？我王牌特工狼曜是不会上当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