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不会死

谢倾眠愣住，灾难日前人类社会的生存经历告诉她，永生于她而言，或许是一个禁忌，她并不打算毫无保留地暴露自己的底牌，那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此时，感受到对方渡来的体温，甚至不需要利用视域都能察觉到的首白的担心，一个对素未谋面的生命也会怀抱敬畏的人，谢倾眠不想让他因自己的隐瞒而无端忧虑。

于是她看向江墨时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我不会死。”

在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严重负伤的情况下，这怎么看都像在说大话，江墨时也确实没有把她的话当真，但他还是反问：

“那你不会疼吗？”

谢倾眠垂眸，沉默。

会疼。

很疼。

可生命对于不死者太廉价，她己经习惯了用廉价来换取其他更珍贵的东西。

在谢倾眠的天平上，所有东西，都比她自己重。

“会疼，以后就不要总冲在最前面。”谢倾眠久久的沉默冲散了江墨时积压在心头的怒意，他无奈地叹了口，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语气给这段他单方面的质问画上句号。

接着收拢手臂，环住谢倾眠不怎么有分量的腰，带着她上浮。

谢倾眠使不上力气，便勾住江墨时的脖颈，头埋在他胸口，抓紧时间恢复异能。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动作有多么暧昧。

等江墨时浮出水面，供氧器械自动关闭，他垂眸，看见怀中小小的发顶，感受到颈边的温热，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又不能松手，僵持着，耳尖渐渐染上红晕。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咳，你，好点了吗？”

谢倾眠闷闷应了声，从江墨时怀中退出来，在他肩上借力，翻上了身边的金属平台。

她根本没有被刚刚的插曲影响，动作利落地摘下设备，点按两下，几根透明细管延伸出来，扎在霸主异变兽庞大的尸体上，墨蓝色液体顺着细管逐渐攀升，那供氧设备看着不大，实际上装载着空间容器，再加上江墨时的，容量并不小。

用于抑制剂的血液需求不大，谢倾眠心中有数，默默估算着抽取时间。

江墨时紧随其后，目光落在那道伤痕累累的背影上。

虽然身上的血迹被海水洗刷干净，但仍能看出她伤的不轻，伤口边缘在海水中泡得泛白，中心却仍洇出刺眼的血色。

这些，都是因为他们的到来。

不论是此星与中央星相撞，还是击落星舰的守卫基站，这些都不是谢倾眠的错，她无需对此承担任何责任，即便她什么都不承诺，他们最后也会尽可能保证她的安全。

何况，她提出的要求，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他们给谢倾眠带来了无妄之灾，她却还来善意，和生机。

江墨时头一次深深地厌恶他过高的污染值，让他空有武力却处处掣肘。

明明跟过来了，却毫无用处，还是让她落了一身伤。

眼看收集的血液足够，谢倾眠放出视域，想要查看基地那边的情况，却被身后人的情绪吸引了注意力。

他在自责。

很浓重的情绪，比他身上的黑气也差不了多少。

谢倾眠诧异回头，“你怎么了？”

江墨时一瞬间收拢思绪，“没事。”

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帮上忙吗？

谢倾眠指了指那具庞大的尸体，“是你杀的，很厉害。”

意识到她在安慰自己，刚从水里出来，浑身湿冷的江墨时，竟然生出了一股暖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头落地扎根，悄无声息地开始生长。

看着谢倾眠黑白分明的瞳孔，江墨时想，哨兵能不能追随哨兵呢？随即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们才刚刚认识两天，他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纯粹、通透，像璀璨的钻石，让人移不开眼。

江墨时小声说：“你最厉害。”

谢倾眠点头：“那我们都很厉害。”

说着，她稍稍正了正神色，“我们该回去了，有一只能力值1700的异变兽正向基地移动，十一它们应付不来。”

又指了指霸主尸体，“你能把它移到岸边吗？十三会来处理。”

江墨时并未深究她如何得知基地那边的情况，她身上有太多秘密，无从探究，闻言，他点头，即刻行动。

黑龙于低空呼啸而过，接上谢倾眠，金属平台紧随其后，向着岸边移动。

两人赶到基地，异变兽群和第一军己经交上手。

情况不太妙。

比起中央星那些小打小闹，荒星过高的大气污染哺育出了很多凶残且极具污染性的异变兽，前所未见，一时让第一军难以招架。

江墨时只看了一眼战场，便迅速作出判断，开启光脑，语气冷静。

“污染值高于80的退回光幕，许如映吸引注意，林可安封锁前线，第三队集中右侧面突击，以驱赶为主目标。”

听到这熟悉而镇静的指挥，第一军全体都安定下来，是他们的指挥官回来了。

不知是谁给他们的自信，不管多凶险的战场，只要有江墨时在，那便不足为惧。

谢倾眠在接近战场的第一时间纵身一跃，江墨时根本来不及阻止，看着她瘦小的背影，长呼一口气，沉声加上一句：

“所有人，配合谢倾眠行动。”

疯狂舞动的荆棘藤投入战斗，所到之处血花飞舞，所向披靡，第一军如有神助。

但谢倾眠显然有些后劲不足，原本密不透风的攻击出现了许多漏洞，然而第一军也不是空有其名，在最初的慌乱过去后，纷纷调整好了战术，配合严密地补上了谢倾眠的漏洞。

眼看谢倾眠越发无力，在又一只异变兽的獠牙擦着她的肩膀过去后，江墨时终于沉不住气。

“第一军全体，后撤。”

第一军收到指令，毫不犹豫地退回光幕。

“谢倾眠，捆住它。”

谢倾眠反应了一秒，随后也照做。

异变兽挣扎得厉害，藤蔓只能困住它片刻。

然而，有这片刻，己经足够了。

黑龙头顶，男人抬手，金属在他手心汇聚、延伸，转瞬变化出一柄通体漆黑的镰刀。

他向空中迈出一步，几乎一个闪身就来到异变兽近旁，速度快得出奇。

镰刀在他手中舞出残影，男人的眼瞳锁定异变兽的头颅，因引动异能，瞳孔变作龙类竖瞳，泛出金光。

他像死神降临人间，赐予万物以死亡。

在那片刻之间，异变兽头颅坠落，绽出血花，盛大落幕。

即便见惯了江墨时出手，第一军还是会为之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