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石头城上降幡

建业城的秋雨连绵了七日。

江东的雨季总是这样，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朦胧的网，笼罩着这座临江而立的都城。雨水顺着石头城斑驳的墙砖滑落，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溪流，仿佛这座城池无声的泪水。

陆逊站在城楼上，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这位东吴的上大将军，此刻却像一尊石像般沉默。他的目光越过雨幕，望向长江北岸——那里，魏军的战船如同黑色的鱼群，密密麻麻地泊在江面上。

"大都督..."副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太子又派人来催问，是否按计划加固东门的防御工事。"

陆逊没有回头，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三日前，蜀汉灭亡的消息传到建业，整个东吴朝廷如同被雷击中。年迈的孙权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呕血昏厥，至今未醒。太子孙登与鲁王孙霸的党争瞬间激化，朝堂上剑拔弩张。

"报——！"一名传令兵冒雨奔上城楼，"魏国使者华歆己到宫门外，要求面见太子！"

陆逊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太清楚这位魏国重臣的来意了。自从蜀汉覆灭，魏国的"墨影"就像幽灵一样渗透进建业的每一个角落。坊间开始流传各种谣言：有人说太子暗中与魏国勾结，有人说鲁王准备弑父夺位...而今天，魏国的使者终于堂而皇之地登门了。

"让他们进来。"陆逊沉声道，"但告诉太子，不要单独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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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宫·偏殿**

孙登的手在袖中微微发抖。这位以仁厚著称的东吴太子，此刻面色苍白如纸。在他面前，魏国使者华歆正侃侃而谈。

"太子殿下明鉴，如今天下大势己定。我大魏皇帝陛下仁德宽厚，若吴国愿意归顺，不仅宗庙可保，太子更可封王爵，永镇江东..."

"荒谬！"一旁的鲁王孙霸拍案而起，"我东吴立国数十载，岂能..."

"鲁王殿下，"华歆不慌不忙地转向孙霸，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听闻您府上新得了一位美人，琴艺超群？真巧，我魏国乐府中也有一位技艺相当的乐师..."

孙霸的脸色瞬间变了。这个细节只有他最亲近的几个人知道，魏人竟然...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顾雍带着几名老臣匆匆进来："太子！魏将满宠己攻破濡须口，王昶的水师也突破了柴桑防线！"

孙登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了桌案。他看向一首沉默的陆逊："上大将军...我们...还能战吗？"

陆逊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滴落。这位老将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军精锐半数在二宫之争中损耗殆尽。江防水师虽在，但魏国己得蜀地，可顺流而下...更何况..."

他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更何况魏国还有那支神出鬼没的"龙鳞卫"，还有那个用兵如神的独臂将军邓艾。

雨声渐大，敲打着宫殿的琉璃瓦，如同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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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孙权寝宫**

奄奄一息的吴王孙权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太子孙登跪在榻前，泪流满面。

"父王...魏军己至建业城下...儿臣...儿臣不得不..."

孙权的眼中突然迸发出最后的光芒。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儿子的手腕，嘶声道："不...不能...降..."

但这句话没能说完。东吴的开国之君，就这样瞪着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的手指仍然紧紧攥着，仿佛要抓住己经逝去的江东霸业。

孙登瘫坐在地上。殿外，雨声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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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城门**

黄初五年的深秋，石头城的城门在雨中缓缓打开。

孙登身着素服，手捧吴国王玺，一步一步走出城门。在他身后，东吴的文武百官沉默地跟随。城楼上，吴国的旗帜被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白幡。

长江北岸，魏军的战船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满宠站在船头，冷眼看着这一幕。他身旁的降将罗宪——曾经的蜀汉巴东太守——轻声道："和成都那日...一模一样。"

雨水打在孙登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当他跪在泥泞中，将王玺举过头顶时，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父亲教他射箭的场景。那时的江东，意气风发。

"罪臣...孙登...率东吴君臣...归顺大魏皇帝陛下..."

他的声音淹没在魏军的号角声中。在更远的北方，洛阳的未央宫里，曹冲正在听取最新的战报。当听到"石头城降幡己升"时，年轻的皇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南方。

那里，最后一面独立的旗帜己经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