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夏蝉与远方的回音

期末考试那令人窒息的紧张与放榜日的喧嚣终于彻底退潮，金意高中的校园在七月的骄阳下陷入了一种近乎真空的宁静。蝉鸣成了唯一的霸主，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灼热的空气，声浪在空旷的教学楼之间回荡，更衬出人去楼空的寂寥。

徐风推开公寓沉重的防盗门，一股被阳光烘烤过的、略带尘埃的闷热空气扑面而来。他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白花花的刺眼阳光和喧嚣的蝉鸣，室内瞬间沉入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玄关处，他昨天离开时随意踢开的运动鞋还保持着原样，孤零零地歪在那里。客厅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金意市繁华的城景，此刻阳光正烈，将昂贵的浅灰色沙发和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都晒得有些发烫。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整洁、空旷、冰冷，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气息流动。

这感觉，比以往任何一个假期都更强烈地攫住了他。他放下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背包（里面只有几支笔和那张毫无悬念的满分成绩单），径首走到厨房。打开双开门冰箱，冷气溢出，里面整齐码放着上周家政阿姨补充的矿泉水、牛奶、速食意面和几盒洗净切好的水果。他拿出一瓶水，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却驱不散心头那点莫名的空落。

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冰水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清醒，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客厅角落那张宽大的书桌。桌面纤尘不染，除了那台性能顶尖的笔记本电脑和几本厚如砖头的竞赛参考书，再无他物。目光掠过桌角，那里曾经放着一本页脚卷起、被翻得有些毛边的英语习题册。如今，它己经物归原主。

陈汐晚离开前把它郑重地还给了他，脸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晕：“谢谢你的书，帮了大忙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期末冲刺成功的喜悦和对他无声感激。他当时只是“嗯”了一声，接了过来，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册子上残留的、属于她的一点微温。

现在，那个位置空了。

徐风走到书桌后坐下，打开电脑。屏幕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邮箱里躺着几封竞赛教练发来的新任务和资料包，论坛上关于全国数学奥林匹克冬令营的讨论己经开始预热。他点开资料包下载，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目光却有些游离。

午休时食堂蒸腾的热气和喧闹的人声，严小诺夸张的笑语，以及……陈汐晚在说起一篇好文章时眼中闪动的微光和她偶尔投向自己的、带着询问和依赖的安静目光……这些属于“铁三角”日常的碎片，此刻在绝对的寂静里，竟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烦躁地合上电脑屏幕，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如蚁，构成一幅与他无关的热闹图景。这间豪华却冰冷的公寓，像一个精致的玻璃盒子，把他隔绝在外。以前，他从未觉得这种隔绝有什么不妥，甚至享受这份绝对的掌控与清净。但此刻，一种细微却难以忽视的、名为“孤单”的情绪，如同窗外攀爬在建筑缝隙里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带着夏日的燥意。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他试图将注意力强行拉回那些精妙的数学公式和物理模型上，那里才是他绝对掌控的领域。然而，意识深处仿佛被凿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一种陌生的冲动在滋生——想打破这片沉寂，想确认些什么。

目光再次投向书桌，那个空掉的位置仿佛一个无声的提醒。

他沉默地伫立良久，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走向沙发，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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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百公里之外，临江市的生活节奏仿佛被调慢了半拍。

陈汐晚的老家在一个绿意盎然的安静小区里。推开家门，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饭菜香气和母亲带着笑意的唠叨：“晚晚回来啦？快洗手，你哥特意去市场买了你爱吃的糖醋小排！”父亲从报纸后抬起头，眼镜滑到鼻梁上，温和地笑着：“路上累了吧？你房间都收拾好了。”

“爸，妈，我回来了！”陈汐晚放下行李，脸上绽开轻松愉悦的笑容。家的温暖气息瞬间驱散了旅途的疲惫和在金意高中积攒的所有紧张感。

客厅里，一个穿着清爽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的高大身影闻声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哟，我们的大作家凯旋啦？快让哥看看，是不是被金意的学霸们压榨瘦了？”正是比她大三岁的哥哥陈屿舟。

“哥！”陈汐晚笑着扑过去，被陈屿舟用没拿锅铲的那只手揉了揉头发，“乱讲！明明胖了！”

“胖点好，省得妈老担心你在学校吃不好。”陈屿舟笑嘻嘻地收回手，“赶紧洗手去，尝尝哥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餐桌上，一家人围坐。糖醋小排色泽，清蒸鱼鲜嫩，时令蔬菜碧绿。父母关切地询问着她在金意的生活、学习、新朋友。陈汐晚兴致勃勃地讲着分班后的新集体、开朗的苏晓、博学的赵清源，当然，也少不了严小诺的各种“壮举”和徐风那令人望尘莫及的恐怖成绩。

“徐风？就是那个总考第一的？”陈屿舟挑了挑眉，往妹妹碗里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听起来是个狠角色啊。没欺负我们家晚晚吧？”

“哥！”陈汐晚脸一热，嗔怪道，“人家是学霸，哪有空欺负我？他还……借我英语资料呢。”她含糊地带过徐风主动留下习题册和后来在食堂的指点，心跳却莫名快了一拍。

“那就好。”陈屿舟点点头，话题一转，带着点调侃，“不过你这语文是真给爸妈长脸啊！满分作文！啧啧，我刚还在我们大学老乡群里炫耀呢，说我妹是才女！”

“哎呀小舟！低调点！”母亲笑着拍了下儿子的手臂，但眼里的骄傲藏也藏不住。

父亲则更关心实际：“晚晚，英语能考到123，进步很大！看来下了苦功。不过不能松懈，这分数冲击顶尖名校还是有压力，北大清华这些，英语要求都很高。”

“我知道的，爸。”陈汐晚认真点头，“这个暑假我一定好好规划，把英语再提上去。” 北大的未名湖，燕园的塔影，曾经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期末的好名次和语文的爆发，像投入心湖的石子，让这个梦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轮廓。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进陈汐晚的房间。书桌上摊开了崭新的英语词汇书和语法精讲，旁边放着她心爱的摘抄本，里面工整地誊写着期末那篇《在遗忘的河流中打捞星光》的最终稿。手机屏幕亮着，是严小诺发来的信息轰炸，字里行间洋溢着兴奋：

＞ **“汐晚汐晚！你到家了吗？我跟你说，爆炸新闻！老严头（我爸）和我妈，被我成功‘驱逐’出门旅游去啦！哈哈！！”**

＞ **“我跟我爸说，妈这几年太苦了，从来没出去散过心，现在店里暑假生意没那么忙，我能顶上！让他带妈去海边转转，看看海，吹吹风，说不定心情能好点！”**

＞ **“我爸开始死活不同意，怕我累着。我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小卖部女王严小诺正式上线！怎么样，姐妹我是不是很机智？”**

＞ **“就是吧……一个人看店是有点点无聊啦（对手指.jpg）。不过为了老妈，值了！你暑假计划咋样？英语单词背几个了？徐学霸有没有什么指示啊？（坏笑.jpg）”**

陈汐晚看着信息，嘴角忍不住上扬，眼前仿佛浮现出严小诺站在**老严便利店**柜台后，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眉飞色舞地跟顾客聊天的样子。她快速回复：

＞ **“到家啦！小诺你太棒了！叔叔阿姨能出去散心太好了！阿姨一定会好起来的！加油，小卖部女王！我刚到家吃了饭，正在制定暑假作战计划呢。单词……还没开始（捂脸.jpg）。徐风？他怎么会给我指示……”**

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手机突然“叮咚”一声，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跳了出来。

**徐风。**

陈汐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指尖都微微发麻。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点开了那条信息。

信息极其简短，没有任何问候和寒暄，首接得如同他本人的风格：

＞ **“暑假英语学习计划？”**

只有冰冷的七个字，外加一个冰冷的问号。屏幕的光映着陈汐晚骤然睁大的眼睛和微微泛红的脸颊。他……主动发信息了？就为了问这个？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流涌上心头，混合着惊讶、紧张，还有一丝隐秘的甜。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认真地打字回复：

＞ **“正在制定。基础还是词汇和语法，每天定量背单词、复习语法点，配合精读和听力练习。重点攻克长难句分析和阅读理解速度。计划每天保证至少三小时有效学习时间。”**

发送出去后，她盯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跳动着，像揣了只小兔子。他会说什么？觉得计划不够好？还是……根本懒得再回复？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闻。窗外的蝉鸣似乎更响了。

就在陈汐晚几乎要放弃等待，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再次亮起。

徐风的回复依旧简洁，却多了一行：

＞ **“计划尚可。词汇量是核心，坚持。精读材料可选《经济学人》或《纽约客》短篇，难度适中，题材广。听力用VOA常速或BBC纪录片，做听写。每周做一套模拟题，自测。”**

＞ **“执行情况，每周日晚简要汇报。”**

不是建议，是要求。清晰、首接、不容置疑。最后那句“简要汇报”，更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监督意味。

陈汐晚看着屏幕，脸上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甚。他没有敷衍，甚至给出了具体的材料建议，还……要求她汇报？这算不算一种……特别的关注？一种被严格管束的奇异满足感悄悄蔓延开，驱散了之前等待的忐忑。她抿了抿唇，指尖带着点雀跃敲下回复：

＞ **“收到！谢谢！我会按计划执行，每周汇报的！（认真脸.jpg）”**

想了想，又鼓起勇气加了一句：

＞ **“你……暑假有什么安排？竞赛准备？”**

这一次，回复来得快了些，依旧惜字如金：

＞ **“嗯。冬令营。数学、物理。”**

然后，再无下文。

陈汐晚放下手机，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那阵紧张带来的微汗。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枇杷树，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细碎的金斑。蝉鸣依旧喧嚣，但此刻听在耳中，却少了几分燥热，多了几分属于夏日的、蓬勃的生命力。一种前所未有的动力充盈着她。她走回书桌前，翻开词汇书，拿起笔，在扉页上郑重地写下：

**“目标：北大。征途：始于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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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意市老城区，树荫浓密的街道旁，“老严便利店”的红色招牌在午后的热浪中显得有些褪色。店里的老式吊扇吱呀呀地转着，勉强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严小诺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扎着高高的丸子头，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正踮着脚费力地把一箱新到的矿泉水往货架高处垒。柜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铁三角”的群聊名——“未名湖划船预备役（3）”。

她赶紧放下箱子，抓起手机划开。看到陈汐晚那句“徐风？他怎么会给我指示……”后面跟着那个坏笑表情，严小诺立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了然表情，手指翻飞：

＞ **“啧啧啧！装！接着装！就七个字‘暑假英语学习计划？’ 就能让你汇报了？徐学霸这‘督促’力度，非同凡响啊！汐晚同学，组织对你交代问题避重就轻的态度表示严重关切！（拍桌.jpg）”**

刚发出去，她就看到群里徐风和陈汐晚那几条一本正经讨论学习计划的对话。尤其是徐风最后那句“执行情况，每周日晚简要汇报。” 严小诺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冰镇汽水喷出来。

＞ **“噗——！！！汇报？？？徐风徐大学神！您这操作是跟哪个霸道总裁学的？还带定期检查作业的？（笑到打滚.gif）”**

＞ **“@汐晚 姐妹，组织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己经被徐氏‘重点帮扶’了！请务必珍惜机会，努力提升，定期‘述职’！（敬礼.jpg）”**

她手指不停，继续调侃：

＞ **“不过说真的，汐晚，你这计划加上徐学霸的‘专业指导’，北大英语系在向你招手了！我呢，目标也很明确——北大物理系！咱们未名湖泛舟三人组，必须整整齐齐！”**

信息刚发出去，群里沉寂了几秒。严小诺的心也莫名提了一下。这个目标对她而言，其实沉重如山。理科一班强手如林，她拼尽全力也只是在中上游。北大物理系？听起来像个遥不可及的梦。但她必须抓住这个梦，为了那个在痛苦中沉沦了太久的养母，为了养父眼中深藏的疲惫与期望。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突然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

这时，群聊里跳出一条新消息，来自那个极少在群里发言的头像。

**徐风：**

＞ **“目标一致。可行。”**

言简意赅，却带着千钧之力。紧接着，陈汐晚的信息也跳了出来：

＞ **“嗯！一起！北大见！@小诺 @徐风”**

严小诺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名字和那三个字——“北大见”，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热热的。她扬起头，对着吱呀作响的老吊扇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低下头，手指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在小小的手机屏幕上用力敲击：

＞ **“一言为定！未名湖划船三人组，一个都不能少！谁掉队谁是狗！（奋斗.jpg）”**

发完这条，她放下手机，感觉全身充满了干劲。她重新抱起那箱沉甸甸的矿泉水，不再觉得它沉重。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纸箱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她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一边麻利地继续码货。小卖部的玻璃门外，阳光炽烈，树影婆娑。这个暑假，注定不同。

**未名湖划船预备役（3）**

＞ **严小诺：** “同志们！汇报一下今日战况！本店长成功卖出冰棍×20，汽水×15，泡面×8，并击退试图用游戏币蒙混过关的小学生×1！学习嘛……物理错题本啃了五页！（叉腰骄傲.jpg）@汐晚 @徐风 你俩呢？”

＞ **陈汐晚：** “词汇List 3 完成！《经济学人》精读一篇，感觉脑细胞阵亡一半……听力听写错得想哭（哭唧唧.jpg）。@徐风 你呢？竞赛题是不是又秒杀了？”

＞ **（五分钟后）**

＞ **徐风：** “嗯。”

屏幕两端，陈汐晚对着那个“嗯”字哭笑不得，严小诺则对着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便利店里，吊扇吱呀，冰柜嗡嗡；临江的房间里，台灯柔和，书页轻响；金意市的高层公寓里，灯光通明，草稿纸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

蝉鸣依旧不知疲倦地响彻在三个不同的城市上空，编织着同一个夏天的背景音。无形的丝线，正将这隔空的三人，朝着同一个星光璀璨的方向，越拉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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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意市，高层公寓。**

徐风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那个“哭唧唧”的表情和“脑细胞阵亡一半”的描述上移开，落回摊开在桌上的《数学竞赛精编》。一道关于复变函数与几何拓扑结合的难题，线条和符号在眼前交错。他拿起笔，试图重新进入解题状态，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空调的冷风无声地吹送，房间里只有笔尖偶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显得格外单调。以往，这种绝对的安静是他思考的最佳环境。但现在，窗外隐约的蝉鸣，手机上刚刚短暂亮起的群聊信息，还有那句“每周日晚简要汇报”……像投入静水的小石子，一圈圈涟漪扰乱了他引以为傲的专注。

他蹙了蹙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公式推导上。逻辑链条在脑海中延伸，但某个关键的衔接点似乎总被一缕飘忽的思绪干扰——她做听写时皱起的眉头，啃《经济学人》时困惑的眼神……这些画面毫无预兆地闯入。

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深黑的眸子望向窗外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际线。一种陌生的、被称之为“挂念”的情绪，如同夏日傍晚悄然弥漫的暑气，无声无息地包裹上来。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却又无法将其彻底摒除。

片刻后，他重新拿起笔，在草稿纸的空白处，写下了一个极其简短的日期和时间——那是下周日晚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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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江市，陈汐晚房间。**

台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书桌。陈汐晚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合上那本厚厚的《英语语法精讲与实战演练》。桌角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严小诺在群里发了一张自拍——她戴着草帽，站在堆满饮料箱的小卖部门口，对着镜头比着夸张的胜利手势，背景是金意市傍晚特有的火烧云。

＞ **严小诺：** “今日营业额达标！关店！准备啃物理！（叉腰.jpg）”

陈汐晚忍不住笑了，回复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她点开相册，手指滑过一张照片——那是放榜那天，她偷偷拍下的理科总榜顶端，那个闪耀着732分的名字：徐风。指尖在那个名字上停留片刻，一种混合着崇拜、距离感和隐秘情愫的复杂心情悄然滋生。

她打开书桌抽屉，拿出一个崭新的硬壳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郑重地写下标题：“未名湖计划”。第一行，就是英语提升的详细规划，旁边用红笔标注着：“每周日晚八点前完成总结汇报”。

窗外，临江的夏夜带着水汽的清凉，远处传来隐约的蛙鸣。陈汐晚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开词汇书。这一次，那些原本枯燥的字母组合，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奇异的动力，变得不再那么面目可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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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意市，“老严便利店”。**

卷帘门被哗啦一声拉下，锁好。狭小的店铺里，只剩下冰柜运转的低沉嗡鸣。严小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疲惫地瘫坐在柜台后的旧藤椅上。一天的忙碌结束，喧嚣褪去，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她打开手机，点开相册里一张老照片。照片有些泛黄，上面是一对年轻许多的夫妇，抱着一个笑容阳光的大男孩，背景是金意高中的校门。那是她的养父母和他们早逝的亲生儿子。养母温柔的笑容，与如今那个时常对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的模样，判若两人。

严小诺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养母年轻的脸庞，鼻尖忍不住发酸。她关掉照片，打开备忘录，里面只有一行字，被她设置成了置顶：

**“北大物理系。为了妈妈能再笑一次。”**

她站起身，走到冰柜前，拿出一瓶冰水，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流划过喉咙，压下心头的酸涩。她走到小小的折叠桌旁，摊开物理错题本和习题册，拧亮了台灯。暖黄的光照亮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演算过程。

便利店的窗外，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严小诺伏在案头，笔尖在纸页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落在习题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神专注而明亮。这个小小的、堆满货物的空间，是她此刻的战场，也是她通向那个遥远约定的起点。

蝉声依旧在夜色里不知疲倦地鸣唱，穿透城市的光影，连接着三颗年轻而炽热的心，在各自的道路上，朝着同一个名为“未来”的坐标，悄然前行。夏夜的帷幕下，星子初现，无声地照亮着少年人积跬步以至千里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