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怀揽乾坤惊四座，顽笑掩饰稚子心

朱由检此时尚不足百日，整个小小的身体还都裹在柔软的襁褓之中，行动自然是多有不便。他之所以能“抓”到那锭银元宝，全靠着母亲刘淑女将他抱得极近，几乎是将他的小手送到了元宝跟前。

因此，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刘淑女在内，都以为这孩子抓完了银元宝，这“试晬”之礼，便算是告一段落了。毕竟，这般大小的婴孩，精力和注意力都有限得很，能抓起一样东西，己属不易。

谁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惊得半晌都合不拢嘴！

只见那朱由检，抓住了那锭冰凉光滑的银元宝之后，并未就此罢手。他先是费力地将那银元宝往自己胸前挪了挪，用小小的下巴和襁褓的边缘勉强将其压住，不让它滑落。然后，他那只空出来的小手，如同闪电一般，又迅速地伸了出去！

“啪嗒！”

那枚象征着权势的黄杨木官印模型，被他一把抓在了手中！

众人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只见他又以同样迅捷的动作，小手一挥，将那几卷用锦绳捆扎好的书简，也悉数拨拉到了自己的胸前！

此刻，他的胸前己经堆起了一小堆“战利品”——银元宝、官印、书简！

然而，这还不算完！

他似乎对那把小巧的算盘也情有独钟。只是那算盘用的是上好的硬木制成，珠子也是玉石的，分量着实不轻。他一只小手显然无法将其掌控。

于是，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这小小的婴孩，竟是“张牙舞爪”起来！他那两只肉乎乎的小手同时伸出，一左一右地抓住了算盘的边缘，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硬生生地将那算盘也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如此一来，红毡之上，那原本摆放整齐的西样抓周之物——算盘、官印、银元宝、书简，竟然被这个不足百日的婴孩，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尽数揽入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他小小的身体被这些东西半围着，小脸上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仿佛一位刚刚打赢了一场大胜仗的小将军，正检阅着自己的战利品。

整个暖阁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刘淑女抱着儿子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了，她张着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一时间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傅选侍和东李选侍也是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她们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哪个孩子抓周是这般“霸气”的！这这哪里是抓周？这分明是“扫货”啊！

站在傅选侍身后的贴身宫女韵儿，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她下意识地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只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妖……”

她本想说的是“妖孽”，觉得这孩子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不似寻常婴孩。

但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不妥，若是这话被刘淑女听了去，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她吓得连忙紧紧闭上了嘴巴，脸色都有些发白，生怕自己闯下大祸。

而始作俑者李明远，在完成了这一番“壮举”之后，也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异样。他抬起头，看到母亲和两位选侍娘娘，以及周围的宫女乳母们，都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什么怪物一般。

他心中也是微微一愣：坏了！好像玩脱了！自己这“成年人”的贪心，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他心中暗叫不好，连忙试图补救。

只见他那张原本带着几分得意的小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咧开没牙的小嘴，对着众人发出了“咯咯咯”的清脆笑声，仿佛刚才那番“鲸吞”之举，不过是孩童无意识的玩闹罢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还用小手胡乱地在那些抓来的东西上拍打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咿呀”声，似乎在说：“都好玩！都喜欢！”

他这番“天真烂漫”的表演，总算是让殿内那凝滞的空气，稍稍松动了一些。

然而，方才那番景象，实在是太过震撼，也太过不合常理了！

一个尚在襁褓之中，不足百日的婴孩，先是精准地抓取了离他最近的银元宝，紧接着，又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协调性和目的性，将官印、书简一一拨揽过来，最后甚至还用上了双手，将那颇有些分量的算盘也拖到了自己面前！

这哪里是寻常婴儿能做到的事情？莫说是百日小儿，便是周岁孩童，也未必有这般“利落”的身手和“明确”的意图啊！

这种超乎常理的举动，即便是在信息爆炸、科学昌明的后世，恐怕也难以用单纯的生理发育来解释清楚。更何况是在这个相信天命神授、谶纬玄学的时代！

短暂的沉寂之后，率先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朱由检的乳母陆氏。

只听她“哎哟！”一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深深的敬畏！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被一堆“宝贝”围在中间，正咧着小嘴傻笑的朱由检，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婴孩，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我的天爷啊！”

陆氏忍不住双手合十，对着朱由检的方向拜了拜，口中啧啧称奇道：“这……这真是……真是不愧是龙子龙孙啊！奴婢活了这大半辈子，见过的孩儿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还从未见过像咱们五殿下这般有灵性的！这简首是……是文曲星君、财神爷、禄星官一齐下凡，都附到咱们殿下身上了不成？！”

她这番话，虽然带着几分夸张和乡野妇人的朴素想象，却也恰恰道出了在场许多人心中的那份惊疑。

一旁的彩儿，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毕竟是刘淑女的贴身宫女，见识也比寻常的粗使婆子要多一些。

她看着朱由检那副“大获全胜”的得意模样，又联想到之前乾清宫家宴上，五殿下那番引得皇后娘娘和皇爷龙颜大悦的“神奇”表现，心中对这位小殿下，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她连忙随声附和道：“说的是！咱们五殿下，定然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非同凡响！方才那番举动，哪里是寻常孩童能有的？分明是上天在昭示，咱们殿下将来必定是文武双全，富贵无边，前程不可限量啊！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吉兆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地觑了一眼刘淑女，见自家娘娘脸上虽然还带着几分惊疑未定，但眉宇间却也隐隐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疑惑。

被陆氏和彩儿这么一说，殿内原本有些诡异的气氛，渐渐地被一种“玄学”的解读所取代。

是啊，若非天降祥瑞，神灵庇佑，一个百日小儿，又怎会有如此惊人的举动？

傅选侍和东李选侍，此刻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们虽然心中依旧觉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议，但听了陆氏和彩儿的这番“解读”，倒也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了。

毕竟，这宫里头，最不缺的，便是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祥瑞”和“异兆”。有些时候，信则有，不信则无。更何况，这五殿下今日的表现，确实是太过出人意料了。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而刘淑女，在最初的震惊和失落之后，听着陆氏和彩儿这番“吉言”，心中的那点疑虑，也渐渐被一种混杂着骄傲、期盼和一丝莫名的不安所取代。

她的儿子，真的如此与众不同吗？

她低头看着怀中那个正抱着一堆东西，兀自笑得开心的朱由检，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也充满了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困惑。

这孩子，难道真是上天赐予她的福星，命中不凡？

她不敢再想下去。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而她只希望，这一切的不同寻常，最终能给她的儿子，带来一个好前程。

奉宸宫的暖阁之内，因为朱由检这番惊世骇俗的“抓周”，而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氛围之中。每个人心中，都各自泛起了不同的涟漪。

而这一切的中心，那个被众人视为“天降奇才”的小小婴孩，却依旧浑然不觉，只是沉浸在自己“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浑然不知自己这番“成年人”的贪心之举，己经被赋予了多少神秘的色彩。

就在奉宸宫暖阁内众人心思各异，对朱由检这番“惊世骇俗”的抓周之举议论纷纷之际，殿外终于传来了小秦儿那带着几分急促和如释重负的声音：

“启禀娘娘！尚膳监那边，将您吩咐的菜肴都送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有几名尚膳监的小太监，在小秦儿的引领下，鱼贯而入，将几样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江南特色菜肴，小心翼翼地摆放在了宴席之上。

那道寓意着“早生贵子、团团圆圆”的“糯米镶红枣”，那道象征着“时来运转、鱼跃龙门”的“清蒸鲥鱼”，以及那“玲珑牡丹鲊”、“蟹酿橙”等几样精致小巧、寓意美好的菜式，总算是赶在宴席结束前，悉数登场了。

只是，此刻殿内的气氛，早己不复最初的轻松与期待。

经历了方才朱由检那番“我全都要”的惊人表现，在座的傅选侍和东李选侍，虽然口中依旧说着些恭贺的吉利话，但心中那份震惊和疑虑，却始终未能完全消散。她们看向朱由检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刘淑女虽然因为儿子被众人夸赞为“天降奇才”而心中暗喜，但那份喜悦之中，却也夹杂着一丝隐隐的不安。她总觉得，儿子今日的表现，太过出格，太过惹眼了。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这顿精心准备的百日宴，便也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众人只是草草地用了些酒菜，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纷纷起身告辞，不愿再多做停留。

毕竟，今日之事，太过不同寻常。谁也不知道，这五皇孙的“异稟”，究竟是福是祸。在这深宫之中，有时候，太过耀眼，反而更容易招致祸端。

而我们的主角李明远，对此却是浑然不觉。他依旧沉浸在自己“大获全胜”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那番带着现代人“戏谑”和“贪婪”心理的举动，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是何等的惊世骇俗。

他哪里懂得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只觉得，自己难得有机会“大展拳脚”，自然是要好好表现一番，争取更多的“利益”。

在他看来，那些东西，既然摆在那里让他抓，那自然是能抓多少抓多少，越多越好！

他甚至还在暗暗得意，觉得自己今日的表现，定然能让母亲刘淑女在众人面前大大地露一回脸，也能让那些平日里瞧不起他们母子的人，刮目相看。

殊不知，他这番“出格”的举动，虽然在表面上博得了一些“天降奇才”的赞誉，但在暗地里，却也为他招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自打朱由检的百日宴之后，也不知是从何处先起的头，东宫之内，乃至整个后宫之中，渐渐地便开始流传起一些关于五皇孙的闲言碎语。

起初，还只是些宫女太监们私下里的窃窃私议，说那奉宸宫的五殿下，百日抓周之时，竟能将所有物件尽数揽入怀中，力气大得惊人，行为举止也异于常儿，着实有些古怪。

渐渐地，这些议论便添油加醋，越传越是离奇。

有的说，那五殿下出生之时，便有异象，哭声如洪钟，目光能慑人。

有的说，他三朝便能识人，百日便能通晓人言，只是不肯开口罢了。

更有甚者，竟将他那日抓周时的“贪婪”之举，与一些不祥的征兆联系起来，私下里悄悄议论，说这五皇孙，莫不是莫不是什么“妖孽”转世，才会这般与众不同，小小年纪，便己显露出这般“霸道”和“不知收敛”的性情？

“妖孽”二字，在这深宫之中，可是个极其歹毒的标签！一旦被扣上这顶帽子，便是皇子皇孙，也难逃厄运！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毒蛇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地蔓延着，渐渐地，也传到了奉宸宫刘淑女的耳中。

一场由“惊世骇俗”的抓周引发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针对着那尚在襁褓之中的朱由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