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朱标请吃饭

梅殷来到驸马府前厅，一眼就瞧见一个穿着东宫内侍总管服饰、身形颇为富态的太监正垂手侍立。

此人正是太子朱标身边的心腹，东宫太监总管——王安。

这王安因家中贫苦，年少时便净身入宫，凭着机灵勤勉和几分运气，一步步做到了东宫总管太监的位置，深得太子朱标信任，是东宫不可或缺的得力臂膀。

“见过王公公。”

梅殷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拱手客气道：“实在不好意思，让王公公久候了。”

王安见梅殷如此客气，连忙趋前一步，深深躬下腰行礼，尖细的嗓音带着十足的恭敬：“哎呦喂！驸马爷您这话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这才多大会功夫？奴婢连一盏茶都没喝完呢，哪里算得上久等？您太抬举奴婢了！”

行完礼，他首起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催促：“驸马爷，您看……太子殿下那边还等着呢，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这就动身？”

“自然，有劳王公公带路。”

梅殷颔首，随即跟着王安出了府门，登上了东宫派来的青幔马车。

车轮辘辘碾过应天府的青石板路，车厢内，梅殷状似随意地问道：“王公公，不知太子殿下今日突然在东宫设宴相召，所为何事啊？”

他心中其实己有七八分猜测，此问一来是想从这东宫心腹口中探点口风，印证所想；二来也是借机与这位位卑权重的东宫太监总管拉近些距离。

毕竟，这宫闱内外，江湖之上，打打杀杀终是下策，人情世故，方是长久之道。

王安闻言，脸上露出谨慎，说道：“驸马爷，这个……奴婢是真不知道内情，太子殿下只吩咐奴婢务必请您过府一叙，设的是家宴，至于具体何事……殿下金口未开，奴婢也不敢多嘴揣测啊。”

梅殷察言观色，见他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随即，他动作自然地探手入袖，摸出些碎银子，不由分说便塞到了王安那有些汗湿的手心里。

“一点心意，王公公辛苦大老远跑这一趟，权当是请公公吃杯清茶，解解乏。”

王安像是被烫到一般，顿时露出惊惶之色，连连摆手：“哎哟！驸马爷！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

“太子殿下素来严令，东宫上下不得私受外臣馈赠！这要是被殿下知晓，奴婢……奴婢这身皮怕是要被扒了去！您快收回去！快收回去！”

他嘴上说得斩钉截铁，身体却诚实地将那只握着银子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丝毫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

梅殷心中了然，面上笑容更温和了几分，压低声音道：“王公公多虑了，这点小钱，算不得什么馈赠，纯粹是体恤公公奔走辛苦，一点不值钱的茶水心意罢了，公公若是不收，倒显得我不近人情，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推心置腹的味道：“再者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公公侍奉殿下辛苦，偶尔喝杯好茶，也是人之常情，殿下仁厚，岂会因此等小事苛责？”

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既解了对方顾虑，又给了十足的下台阶。

王安脸上的惊惶迅速褪去，换上了如同菊花绽放般灿烂的笑容，他迅速地将那点碎银拢入袖袋深处，脸上堆满了感激：“嘿，啧，驸马爷……您看您，实在是……太体恤下人了！”

“奴婢……谢过驸马爷恩典！您这份心意，奴婢记在心里了！”

有东宫总管太监引路，一路自然畅通无阻。

很快，两人来到太子处理日常事务的书房外。

王安示意梅殷稍候，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

只见太子朱标正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眉头微蹙，全神贯注地批阅着一份奏章，似乎被什么难题困扰着，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王安躬着身，小步挪到书案旁，用极轻、极恭敬的声音禀报：“殿下，梅驸马到了。”

朱标这才从奏章中抬起头，眼神中的凝重稍缓，对王安挥了挥手，王安会意，立刻躬身退到书房外把梅殷带了进来。

梅殷来到书房，见到朱标，郑重地躬身行礼：“臣梅殷，参见太子殿下。”

朱标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放下朱笔，起身绕过书案，亲自虚扶了梅殷一把：“妹夫快快免礼！今日请你来，算是家宴！所以啊，此刻没有太子，只有大哥。”

他拍了拍梅殷的肩膀，语气亲切自然：“你叫孤大哥便是。”

“是，大哥。”

梅殷顺势改口，心中笑了笑，这“大哥”的称呼，既是亲近，也拉近了距离，更便于后面谈事。

朱标满意地点点头：“这到饭点了，想必也饿了，走吧，饭菜都己备好，咱们边吃边聊。”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梅殷应声称是，跟随朱标来到布置雅致的东宫饭厅。

只见一张紫檀圆桌上，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珍馐。

六道荤菜：水晶肴肉、清蒸鲥鱼、葱烧海参、蜜汁火方、酱爆鹿脯、八宝鸭；两道素菜：香菇菜心、蟹粉豆腐，外加几碟精致的宫廷点心，可谓色香味俱全，排场十足却又不显过分奢靡。

两人分宾主落座，朱标率先端起面前温好的玉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醇香：“妹夫，今日这第一杯酒，大哥敬你，你与英娆喜结连理，往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理应多多走动亲近。”

他目光真诚地看着梅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朱标拿起玉箸，看似随意地夹了一箸菜，语气转为一种带着试探的、恰到好处的感慨：“这常来常往，彼此知心，说不定啊……大哥日后还有些挠头的事，需要妹夫你这位自家人帮着出出主意呢。”

梅殷心中一笑，暗道：果然如此！朱标这开场白，几乎坐实了他的猜测，肯定然是昨日那货币之论后，老朱让小朱来探他的口风，寻求那不印钞的生财之道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同样举杯回敬，语气诚挚而谦逊：“大哥言重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是大哥有事，何谈帮忙二字？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竭尽所能，为大哥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