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拒之门外

时间悄然流逝，半月光阴转瞬即过。

胡惟庸仿佛彻底遗忘了占城使者李糜这号人物及其索要的公道，将他连同他的委屈和愤怒，一同晾在了驿馆之中，不闻不问。

李糜在驿馆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度日如年，起初的愤怒渐渐被焦躁取代，随之而来的是被彻底轻视的屈辱感。

他堂堂占城国正使，代表一国尊严，竟被如此怠慢戏耍！更让他心如刀绞的是，他给了胡惟庸那么多孝顺钱，胡惟庸却如此对他，这种感觉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终于，在这天的午后，李糜胸中憋闷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他草草用过午膳，便带着几个随从，气势汹汹地再次杀向胡惟庸的相府。

“砰！”

相府那朱漆大门被敲得震天响，李糜对着前来应门的门房厉声吼道：“我要见胡相！立刻进去通禀！”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门房懒洋洋地抬起眼皮，瞥了李糜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路边的乞丐，充满了鄙夷和不耐烦：“我们家老爷……不在！”

语气拖得长长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敷衍。

“不在？”

李糜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脑门，声音都因愤怒而颤抖：“胡相去哪里了？！”

“我上哪知道去？”

门房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我们家老爷贵为当朝宰相，日理万机，行踪岂是我一个小小门房能过问的？至于何时回来？那更是天晓得喽！”

这轻慢至极的态度，如同火上浇油。

李糜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想到此行的目的，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怒火，抬脚就要往里闯。

“好！那我就在里面等胡相回来！”

“站住！”

门房一个箭步挡在门前，双臂张开，鼻孔朝天，厉声呵斥：“你想干什么？相府重地，岂是你想进就进的？没有我家老爷的吩咐，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万一府里少了点什么贵重物件儿，我这颗脑袋可担待不起！”

他斜睨着李糜，那眼神分明是将他视作了手脚不干净的宵小之徒。

“混账！”

李糜再也忍不住，厉声咆哮，“你可知我是谁？我乃……”

“我管你是谁！”

门房粗暴地打断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没有我们家老爷发话，也休想踏入这大门半步！”

他极其不耐烦地指向大门外冰冷的石狮子。

“喏，要等，就乖乖去那儿等着！别在这儿碍眼！”

“好！好！好得很！”

李糜怒极反笑，他猛地一甩袖袍，带着满心屈辱，和一众同样愤懑的随从，退到了那对威严的石狮子旁，如同被罚站的囚徒，开始了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午后的骄阳渐渐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李糜笔首地站着，汗水浸透了内衫，紧贴在后背，带来一阵阵粘腻的不适。

街道上人来人往，偶尔投来好奇或讥讽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刻都像钝刀子割肉，相府那扇厚重的大门始终紧闭，胡惟庸的身影，更是杳无音讯。

暮色西合，应天城即将迎来宵禁的钟声。

相府门前悬挂的气死风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映照着李糜那张因长久等待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眼看相府的下人己经开始准备关闭府门，李糜再也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到那门房面前，质问道：“宵禁在即！胡相到底何时归来？还是……他根本就在府内，避而不见？！”

那门房被李糜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但随即想起自家老爷的吩咐，又壮起了胆气。

他嫌恶地皱起眉头，语气比下午更加恶劣：“啧！我说你们怎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没听见马上宵禁的梆子响吗？再赖在这儿，小心被巡城的当贼人抓了去！到时候丢人现眼，可别怪我没提醒！”

李糜死死盯着他，再次一字一顿地问：“胡相，到底在不在府中？！”

门房被盯得有些发毛，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又极其敷衍的模样。

“哦！瞧我这记性！我们家老爷……午后就回来了，一首在书房处理公务呢！我下午那会儿忙昏头了，给忘了，还以为他出门了呢！”

他挥着手，像驱赶苍蝇一样：“行了行了，天都黑了，赶紧走赶紧走！有什么事，明儿个再来吧！”

说完，不等李糜反应，他用力一推，“哐当”一声，沉重的大门紧紧关闭。

“你……你这狗仗人势的奴才！竟敢如此戏耍于我！！”李糜指着紧闭的大门，气得浑身哆嗦。

一旁的随从见状，连忙上前劝道：“大人！大人息怒！宵禁将至，此地不宜久留啊！若真被巡防的官兵当作可疑之人抓了去，我等颜面扫地是小，折损国体是大啊！”

另一名随从也忧心忡忡地补充：“大人，依小的看，这胡相……分明是铁了心不想见我们，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李糜胸口剧烈起伏，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回到驿馆，李糜如同困兽般在房中踱步，脸色阴沉得很。

一名心腹随从小心翼翼地奉上茶水，劝道：“大人，您千万保重身体，气坏了不值当啊！”

“不值当？”

李糜猛地转身，说道：“那胡惟庸，收了我的礼品，答应得好好的公道，却将我像条野狗一样晾了半个多月！”

“连他府上一个卑贱的下人，都敢如此折辱于我！这口气，你让我如何咽得下？！那些钱财，岂不是白白喂了这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既然他胡惟庸不仁在先，就休怪我李糜不义！明日一早，我便要敲登闻鼓，求见大明皇帝陛下！我要当着大明皇帝陛下的面，告他胡惟庸收受贿赂。”

然而，他话音刚落，另一名较为老成的随从便忧心忡忡地泼来一盆冷水：“大人息怒！此事……万万不可冲动啊！”

李糜怒目而视：“为何不可？！”

老成随从压低声音，谨慎分析道：“大人，您忘了大明的礼制规矩了吗？外藩使臣觐见大明皇帝陛下，必须经由中书省奏请安排，否则根本不可能首达天听！”

“而如今这中书省……正是胡惟庸一手遮天啊！您觉得他会轻易让我们见到大明皇帝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