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局初启

顾昭宁的指尖在御药房的木柜上轻轻划过，鎏金匾额下的阴影里，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漆盒的闷响。

王太医说的“戊字柜第三层”就在眼前，檀木柜门因年久而有些松动，她屏住呼吸推开，果然见最里侧有个巴掌大的红泥封纸包。

“哗啦——”

纸页散落的瞬间，她后颈泛起凉意。

转身时，龙涎香裹着寒气扑面而来，萧承煜立在五步外，玄色衮服上的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目光扫过她脚边的药单，眉峰微挑：“顾医女深夜私闯御药房，可是在找什么？”

顾昭宁的心忽的一紧。

她早该想到，这宫里的每一步都在他眼皮底下。

可此刻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昨夜他说“想信一次”的模样——那抹脆弱像雪地里的火星，稍纵即逝。

“臣在查皇后娘娘的病因。”她弯腰拾起药单，药纸上“朱砂三钱”的字迹刺得她眼睛发酸，“当年皇后胎动不安，太医院用了含朱砂的安神汤。而臣父……”她喉间发紧，“当年被诬毒杀先皇，所用也是朱砂。”

萧承煜的脚步顿住。

他盯着她攥紧的药单，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与昨夜的冰冷判若两人：“你查这些，是为翻你顾家的案？”

顾昭宁抬头看他。

殿外宫灯的光落在他下颌的棱角上，投下一道阴影。

她想起父亲被押走时脖颈上的血痕，想起嫡母把她扔进洗衣局时的冷笑——这些年她学医术、背药典，每根手指都磨出过血泡，为的就是此刻能首视他的眼睛。

“是。”她声线稳得像冰面下的暗流，“但臣更想知道，皇后的嫡子为何保不住。”

萧承煜的指腹碾过她腕骨上的旧疤——那是洗衣局搓衣板磨出来的。

他忽然松开手，袖中龙纹在夜风里翻卷：“若你能查明真相，朕准你调阅近十年的御药记录。”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但记住，若你骗朕……”

“臣不敢。”顾昭宁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低头将药单收进袖中。

纸页边缘的朱砂痕迹蹭在她腕间，像一滴凝固的血。

同一时刻，西六宫的偏殿里，周明远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

他望着案上的信鸽脚环，信纸上“顾昭宁夜探御药房”的字迹扎得他眼睛生疼。

窗外更漏敲过五更，他忽然冷笑一声，召来伺候御膳房的崔嬷嬷：“明日皇后的安神汤，你去换半钱巴豆。”

“大人这是？”崔嬷嬷吓得茶盏落地。

“你只需说药材是顾医女前日新领的。”周明远指尖敲着桌案，“皇帝最近对这罪臣之女太纵容，总得让他知道，有些人天生带毒。”

次日卯时三刻，坤宁宫突然传来尖叫。

顾昭宁跟着陈德厚冲进内殿时，皇后正蜷在锦被里打滚，额角的冷汗浸透了妆粉。

“痛……肚子痛！”她拼命抓住顾昭宁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手背。

顾昭宁迅速从药箱抽出银针扎在足三里处，又开了服药让嬷嬷去取药马上给皇后煎服。

针灸和药效马上起了作用，皇后脸上的表情逐渐舒缓，沉沉的睡去。

“传皇上口谕，皇后染疾尔等速速去太极殿议事，不得有误，钦此”公公说完，手中的拂尘随手一扬，便转身匆匆离去。

顾昭宁心里一紧“难道跟皇后腹痛有关”，随着一众人匆匆赶往太极殿。

刚站着没多久。

周明远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启禀陛下，昨日顾医女亲自给皇后换的安神汤方子！”他掀开药罐，药渣里混着几星暗红，“巴豆！分明是她擅改药方，意图弑后！”

顾昭宁的呼吸一滞。

她望着药罐里的巴豆，忽然想起昨夜在御药房翻到的药单——上面领药人的名字，正是崔嬷嬷。

“青儿。”她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柳青，“去取昨日未煎的药渣。”

柳青飞奔而出，片刻后捧着个粗陶碗回来。

顾昭宁捏起药渣凑近鼻尖——是熟悉的酸枣仁香，没有巴豆的辛味。

她将药渣递给陈德厚：“陈医正，您看。”

陈德厚捻着药渣的手顿住：“确实没有巴豆。”他抬头看向周明远，“周副使说顾医女换了方子，可这未煎的药渣与旧方一致。”

殿内一片哗然。

周明远的脸涨得通红，他踉跄两步扶住桌案，目光却扫过缩在柱子后的崔嬷嬷。

顾昭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撞进崔嬷嬷惊恐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惧，更有悔。

“真正动手的，是换药材的人。”顾昭宁声音清冷，像冰锥扎进殿内的喧嚣，“昨日御药房领药的崔嬷嬷，可在？”

崔嬷嬷“扑通”跪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是周大人逼奴婢的！他说只要在药里加巴豆，就给奴婢银子送儿子出京……”

周明远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猛地转身要跑，却被萧承煜的暗卫一把按在地上。

萧承煜站在殿门口，玄色龙袍裹着晨雾，目光像淬了毒的剑：“周明远，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

周明远瘫在地上，嘴角却扯出一抹冷笑。

他望着顾昭宁，声音里带着疯癫：“你以为你赢了？这宫里的水，深着呢……”

“拖下去。”萧承煜挥了挥手，目光落在顾昭宁沾着药渣的裙角上，“顾医女留步。”

顾昭宁刚要行礼，忽然跑来个小宫女，跪在萧承煜脚边：“陛下，皇后娘娘醒后说有要紧事要见顾医女……”

她摸了摸袖中未送出的药单，耳边又响起周明远那句“深着呢”。

风卷着宫墙下的落叶掠过她脚边，像谁在暗处扯动命运的线——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