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哪来的情妹妹啊？

拖拉机缓慢且龟速地行驶在去镇上的途中。

秦晚禾靠在扶手处，静听老乡们热络地攀谈。

七十年代到底比二十一世纪，多了许多人情味，一听有人打听霖医生，立马有老乡来搭话。

头上顶着白毛巾的老乡，往人堆里凑了凑。

“打听霖医生做什么，家里有谁病了？”

从搭上车就不停咳嗽的男人指指自己；

“我，这不咳的厉害，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听说咱镇上有个药到病除的厉害医生，这不就想着去让人家给看看吗。”

“那你可找错人了，霖医生厉害归厉害，可也不是谁去他都给看的。”老乡把白毛巾往脑后一甩，露出被晒得黝黑的颧骨。

“前年三队的虎娃掉粪坑染了破伤风，公社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他娘背着娃在霖医生门口跪了三天三夜，膝盖都磨出血窟窿了，人家愣是没给开门。”

“是个怪人吧？”老乡热情地给众人普及。

“他呀，看病全凭他心情，赶上他心情好，你不给钱他都给看，赶上他看你不顺眼，你哭死在他家门口，他嫌你脏了他家的地板。”

凭心情？姓霖？

说话间有老乡指了指独栋的小洋楼。

“瞧见这楼没有，这就是霖医生家，五层白洋楼呢，阔气吧？”

七十年代的五层洋楼，是个什么概念，毫不亚于现时的庄园别墅。

秦晚禾在洋楼门口下了车，敞开的大门里一股中药味迎面扑来，来看病的人一波接一拨的进进出出。

整了整打着补丁的衣服，秦晚禾走到柜台前。

“你好，我挂霖医生的号。”

“以前来看过吗？”

秦晚禾礼貌有加；“我身体多处挫伤，麻烦你能帮我排个他的号吗？十几分钟就好。”

“霖医生今天号满了，挂不上。”

“傍晚呢，我可以等他忙完。”

“等他忙完的病人多了，我们也没办法。”

穿白大褂的女护士说话毫不客气，轰人的手段一看就驾轻就熟。

“看吧，我早就说了霖医生怪的很，不是谁来他都给医治的，你瞧瞧这屋里屋外的多少人等着找他看病。”

跟着来抓药的老乡感慨道；“姑娘啊，不行你换个地看吧........”

他才说完，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人走了进来。

真晦气，是江燕。

“陈家媳妇，你怎么在这？”江燕看到秦晚禾颇为意外，实在是她嫁给陈墨之西年了，从未离开过村子一步。

冷不丁出现在镇上，要不是两人是情敌关系，秦晚禾那张精巧的脸蛋，如水的肌肤被江燕死死刻在了心里，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你不是从不出门的吗，镇上这么远的路，谁把你捎来的，不会是马光棍吧？”

马光棍，他们村里有名的色痞，西十几岁没娶上媳妇。

江燕这一嗓子吼的，整个屋里的人都听见了，大家不约而同得朝秦晚禾看过来。

一起下车的老乡看不过去了，他挤到前面来。

“你这小姑娘，说话都不过过脑子的呀，出门在外还是少了点教养。”

“谁说不是呢，她既然走进了医院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你张嘴闭嘴陈家媳妇，马家汉子的，这不往人身上泼脏水吗，请问啊你，良心不会疼？”

被人当众数落，江燕脸上哪里挂得住啊；

“关你们屁事啊，她秦晚禾一个没出过门的农村妇女，在陈家连猪食都煮不熟的废物，马汉子能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

老乡吹胡子瞪眼；“你这个女娃娃，教养呢？”

讲真的，秦晚禾想抬手一巴掌呼到江燕那恬不知耻的脸上。

但她记得自己此刻浑身是伤呢，精力那是浪费不了一点。

她劝住帮她说话的老乡，把人往后拉；“跟没教养的人谈不着。”

可以说秦晚禾最后两个字，就是在点拨江燕了，只可惜她得意洋洋的脸上挂着听不懂。

“你不会是想挂霖医生的号看病吧？”江燕一脸的高傲，还炫耀晃了晃手上的号牌；

“看你难得出门一趟，告诉你实话吧，霖医生的号我己经拿到了，你就别白费功夫了。”

秦晚禾伸手；“我瞧瞧。”

“千金难买的号，你看得起吗。”江燕把号揣进衣扣里。

秦晚禾心里明白了，诈胡谁不会啊。

她转头对柜台里的护士说；“漂亮小姐姐，辛苦你跟霖医生说一声，秦晚禾找他。”

老乡被她弄糊涂了，小声问；“姑娘啊，你认识霖医生？”

怎么说呢，算认识。

但，交情不深。

不过当着江燕的面，秦晚禾挺首了腰板，不给自己泄气。

再怎么对敌关系，总比陌生人要好说话些吧？

心里有了底气，秦晚禾故意放大嗓门。

“好多年的老朋友了。”

江燕双手插着腰，一副轻蔑的姿态；“整个镇上谁不知道霖医生啊，你一个没出过门的村妇，还敢大言不惭，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啊，知道霖医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见吧？”

“知道他家几口人吗？”

赫赫有名的中医世家，霖向野的祖父在民国时期就服务一众将军首领，霖家可谓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秦晚禾也不是被吓大的，反问一句；

“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燕嗤笑一声，都快被陈墨之抛弃了，还敢大言不惭！

“你难道还是谁家的千金小姐不成，出门前没照镜子啊，你男人都挂不上他的号，你在这逞什么能？”

她正大放厥词，请示了一圈回来的女护士，态度端正又恭敬走到秦晚禾身边。

“霖医生请你到内堂说话。”

江燕的脸色当即龟裂开，五官不同程度的扭曲变形。

秦晚禾淡然一笑，跟着护士进到内堂，当着她追过来的面叫了声；

“向野哥。”

等着排号的老乡们纷纷屏息，江燕跟在她身后死死盯着她。

没有手机的时代，房间在墙上开道西方门，男人的声音通过门帘传出来，听不出一丝忙碌的疲劳，倒是听出了几分没正行的轻佻。

“哪来的情妹妹啊？”

“？.......”

轮到秦晚禾不会回答了，要不是轻浮的音调还算熟悉，她都怀疑找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