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电影、爆米花与无法屏蔽的“杂音”

周六。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

对于绝大多数大学生而言，这是属于懒觉、游戏和聚会的日子。

对于李锐而言，这是他新“职业生涯”的第一天。

他醒得很早，不是自然醒，而是被脑海中那无穷无尽的“线”给“吵”醒的。

即使秦煌昨晚用那块小龙虾为他构建了“过滤器”，那也仅仅是降低了“根源”本身的冲击力。来自世界各地、每时每刻都在涌现的、凡人无法感知的“信息流”，依旧像潮水一样，试图灌入他的大脑。

他“看”到，楼下食堂大妈身上，那条代表“辛劳”与“生活压力”的线，正散发着一种疲惫的黄色光芒。

他“看”到，隔壁宿舍那个正在对着电话狂吼的男生，他身上那条代表“愤怒”的线，如同烧红的铁链，在空中乱舞。

他“看”到，校园里正在晨跑的学生，他们身上散发着充满活力的绿色“生机之线”，与周围花草树木的“植物之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成了一幅由无数条色彩、粗细、形态各异的“线”所构成的、活生生的、庞大无比的……赛博朋克风格艺术画。

美丽，却又令人头晕目眩。

他努力地按照秦煌昨晚教给他的方法，尝试去“聚焦”，去“过滤”。将那些无意义的“杂音”屏蔽掉，只关注那些异常的、扭曲的“线”。

这感觉就像是，你突然拥有了顺风耳，能听到全世界的声音，然后你必须学会在这些声音中，只分辨出“求救”的信号。

他坐在椅子上，额头冒汗，身体微微颤抖。仅仅是尝试“观测”正常世界，就己经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老李，你今天怎么了？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王涛打着哈欠从上铺下来，看到李锐这副模样，随口问道。

“没事……有点低血糖。”李锐随口敷衍道，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无法向王涛解释的。

他看了一眼秦煌那张空着的床铺。

秦煌己经出门了。

去赴约。

去体验那份属于凡人的、他渴望的……平静。

而他，则要在这里，开始他的“观测者”生涯。

上午十点，江海市中心，一家大型购物中心的电影院门口。

苏晚晴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脸上带着一丝期待与紧张。她提前了十分钟到，正站在约定的地点，时不时地看向入口处。

她心中充满了忐忑。

昨天在庄园里发生的一切，依旧像梦一样不真实。爷爷的释然，月球上的异象，以及秦煌那轻描淡写地说出“给旧日之神讲了个睡前故事”时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超出了她所有认知维度的“存在”。

而现在，她竟然要和这样一位“存在”，一起……看电影？

这感觉就像是，你邀请了宇宙的创造者，来和你一起玩过家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她甚至不知道，秦煌会不会对电影感兴趣。或者，在他眼中，人类的电影，是不是就像蚂蚁演出的肥皂剧一样无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人群中。

秦煌。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看起来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学生。他脸上带着一丝轻松自然的笑容，脚步不快不慢，从人群中走来。

然而，在苏晚晴的“新视界”里（自从银月昙华改变了苏家血脉后，她也获得了一些微弱的、与“月华”相关的感知能力），秦煌的身上，并没有那种凡人特有的、由无数情感与欲望交织而成的“光”。

他就像一个……完美的、没有任何杂质的“概念”，行走在人间。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法则的具现。

这种感觉，既让她感到亲切（因为他看起来太像普通人了），又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因为他本质太不像人了）。

“抱歉，没迟到吧？”秦煌走到她面前，语气温和。

“没……没有。”苏晚晴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也刚到。”

她看着秦煌的眼睛，那双眼中，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的星辰，却又带着一种孩子般的纯粹。

“爆米花……买什么口味的？”秦煌问道，脸上带着一丝认真的求知欲。

苏晚晴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种紧张与忐忑，瞬间被冲淡了许多。

“有很多口味的。”她说道，“甜的，咸的，焦糖的，巧克力味的……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嗯……”秦煌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仿佛在权衡宇宙中最深奥的哲学问题，“甜的吧。听说看电影配甜的比较开心。”

“好，那我们买焦糖味的。”苏晚晴开心地说道，“还有可乐，要大杯吗？”

“大杯。”秦煌点头，“越多越好。”

排队买票，买爆米花，买可乐。

这些对于秦煌而言，都是全新的体验。他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看”到，售票员身上，那条代表“重复劳动”的线，正散发着一种机械的、灰色的光。

他“看”到，前面排队的情侣，他们身上缠绕的“爱恋之线”，正散发着甜蜜的粉色光芒，偶尔还会有一两条细小的“烦恼之线”，比如因为选座问题而产生的微弱争执。

他“看”到，电影院里弥漫的各种“情绪之线”——期待的、兴奋的、无聊的、疲惫的……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情绪之网”。

这些“杂音”，虽然不像李锐看到的那么底层和混乱，但对于秦煌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有趣的体验。

他将这些信息，悄无声息地传输给宇宙AI小七，作为它学习“人类情感模式”的最新样本。

“先生，您的票和爆米花。”售货员将东西递过来。

秦煌接过，有些笨拙地抱着巨大的爆米花桶和两杯可乐。

苏晚晴看着他那副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她眼中，此刻的秦煌，完全没有了昨天在苏家庄园里那种“神明”的影子，就是一个有些呆萌的、第一次来电影院的……大男孩。

“我来拿爆米花吧。”她伸手想要接过。

“不用。”秦煌摇了摇头，他感受到苏晚晴身上那股微弱的“月华之线”，带着一种好奇和探究，“我自己来。”

他抱着爆米花桶，和苏晚晴一起，走进了放映厅。

电影是一部轻松的爱情喜剧。

放映厅里，光线昏暗，只有屏幕上闪烁着光芒。

秦煌坐在座位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焦糖爆米花，一边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剧情所牵动情绪。在他眼中，屏幕上的一切，都是由无数“信息流”构成的“虚拟现实”。演员的表演，不过是他们身上“情绪之线”和“表演技巧之线”的具现化。

但他觉得……很有趣。

他“看”到，电影中的主角，因为误会而产生的“悲伤之线”，是如何影响到观众的“共情之线”，让整个放映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他“看”到，当主角终于解开误会，拥抱在一起时，整个放映厅的“情绪之网”瞬间被点亮，爆发出一阵欢快的“喜悦之线”。

他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地“观测”着人类的情感潮汐，并乐在其中。

旁边的苏晚晴，一开始还因为紧张而有些拘谨，但很快，就被电影的剧情所吸引，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笑声。

她注意到，秦煌吃爆米花的速度很稳定，没有因为剧情的起伏而加快或减慢。他也没有像她一样，因为紧张而时不时地抓紧椅子的扶手。

他就像一个……完美融入环境的观察者。

不过，当电影中出现一些搞笑的情节时，她注意到，秦煌的嘴角，会微微向上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有趣”的反应。

这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至少，他不是完全冷漠的。他能感受到“有趣”。

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

放映厅的某个角落，一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脸色涨红，似乎是因为手机响了，想要出去接电话。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间。

李锐在宿舍里，猛地一个激灵。

他“看”到，城市某个电影院的某个座位上，一根原本代表着“普通手机来电”的微弱“信息之线”，在那个男人起身的一刹那，突然被一股突兀的、充满了“异常”与“失控”气息的“线”所缠绕！

那股气息，李锐很熟悉。

是那种……不属于凡人的、扭曲的、充满了“污染”与“饥饿”的味道！

“异常！”李锐心中警钟大作。他立刻通过秦煌留给他的、那根只有他们两人能感知的、细微到极致的“连接之线”，将这个“观测结果”，传递了过去。

【电影院，X路X号购物中心，X影城X号厅，X排X座。异常能量波动，疑似……污染源！】

这个信息，瞬间跨越了城市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秦煌的意识之中。

电影院里，秦煌正看着屏幕上主角尴尬的场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突然，他脑海中响起了李锐那带着一丝焦急的“报告”。

他的笑意，瞬间收敛。

他的“视界”，瞬间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