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冬天的还能开花？

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林下村裹成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往年这个时候，村里的小路早该被积雪封得严严实实，除了偶尔几串野兔的脚印，再难见到其他痕迹。

但今年不一样了。

通往祠堂的主道上，积雪被踩得瓷实发亮，像铺了条白玉带子。

天刚蒙蒙亮，就有村民扛着工具"咯吱咯吱"地踏雪而行，呵出的白气在胡须上结出细小的冰晶。

"赵叔，这么早啊？"程铁山搓着手从后面赶上来，肩上扛着两捆葛根。

赵有财跺了跺脚上的雪："可不，祠堂里存货不多了，得加紧做。"他掀开棉袄，露出怀里捂着的一罐蜂蜜，"方婆婆说今儿个试新方子，加蜂蜜的甜羹。"

两人说话间，祠堂方向己经飘出袅袅炊烟。

推门进去，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还带着丝丝甜香。

七八个妇人围坐在大锅旁，正麻利地包着芋圆；李木匠带着几个后生在角落刨木花，给新做的粉丝架抛光；连平日最懒散的赵懒汉都蹲在灶台前，认真地盯着火候。

后院新搭的暖棚被厚厚的草帘子裹得严严实实，只在朝阳面留了扇小窗。

推开棚门，一股带着泥土芬芳的暖意立刻将人包围。林思晓正弯腰查看辣椒苗，听见动静抬起头，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泥。

"铁山哥！"她首起腰，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来看看，开花了！"

果然，在翠绿的叶片间，藏着几个米粒大小的白花苞，羞答答地低着头。

赵二狗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碰了碰花苞，那模样活像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真神了！"程铁山瞪大眼睛，"大冬天的还能开花？"

"暖棚里温度够，又有阳光。"林思晓得意地拍拍木箱，"二狗哥搭的暖棚可结实了，昨晚那么大风雪，里头一点没受影响。"

赵二狗憨厚地笑着，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暖棚的支架。这个朴实的庄稼汉自从接下搭暖棚的活计，简首把辣椒苗当亲儿子伺候。每天天不亮就来烧炕保温，下雪时恨不得睡在暖棚里守着。

"林娘子，"他小声问，"这花儿真能结出红辣椒？"

"当然！"林思晓信心满满，"等花落了就会结果子，先是绿的，慢慢变红。"她比划着，"到时候摘下来晒干，能保存好久呢。"

正说着，暖棚外传来"哒哒"的蹄声。呦呦顶着满脑袋雪钻进来，嘴里还叼着根枯树枝。小鹿看见三人，欢快地"呦"了一声，树枝"啪嗒"掉在地上。

"哎哟我的小祖宗！"林思晓赶紧把树枝捡起来，"这可不是给你玩的！"她指了指角落里几株刚冒芽的幼苗，"看，差点踩着辣椒苗！"

呦呦委屈地眨巴着大眼睛，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林思晓的手。

赵二狗赶紧从兜里掏出块干粮："来，吃这个，别祸害林娘子的宝贝。"

回到祠堂前厅，热闹更甚。程晚星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正在包装粉丝，小手指灵活地扎着红绳；赵狗蛋和几个年轻人围在角落，用木棍在地上画来画去，似乎在讨论什么。

"画什么呢？"林思晓好奇地凑过去。

赵狗蛋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林娘子，我们在琢磨铺子的摆设呢！"他指着地上的线条，"这是柜台，这边摆桌椅，那边架口锅......"

"还得留块地方挂招牌！"赵小虎插嘴，"我爹说请程秀才给题字，'林下美食铺'，多气派！"

"俗气！"程晚星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要叫'山神香斋'才对！"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越说越离谱，最后连"麻辣天宫"都出来了，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方婆婆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甜羹过来："林娘子尝尝，按您说的加了蜂蜜，果真更香了！"

林思晓接过碗，甜羹晶莹剔透，里面沉浮着五颜六色的芋圆，煞是好看。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甜蜜的滋味立刻在舌尖化开："好吃！"

"我想着，"方婆婆压低声音，"过年时给邻村送些去。

李家村送粉丝，王家屯送甜羹，都用红纸包了，图个吉利。"

林思晓眼前一亮："婆婆想得周到！"她盘算着，"等开春他们肯定更乐意跟咱们合作。"

祠堂角落里，赵西柱正和几个老人围着火盆算账。

赵西柱一笔一划地在账本上记录，时不时拨弄几下算盘珠子。

"......刨去成本，分给林娘子的还有各户分的，留下村里公中的还有二十两！"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够买两头牛了。"

老人们倒吸一口凉气。

往年这时候，村里人都在发愁怎么熬过青黄不接的时节，谁曾想今年竟能在冬天赚这么多银子？

"要我说，"李木匠捋着胡子，"最金贵的还不是银子。"

他指了指热火朝天的祠堂，"您看看这些后生，往年冬天不是赌钱就是睡大觉，现在个个有正经营生。"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程铁山扛着两大捆葛根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有的扛木薯，有的背甜叶菊，个个冻得脸红鼻子粗，却都精神抖擞。

"后山仓库搬完了！"程铁山把葛根往地上一放，震起一片灰尘，"够咱们忙活到开春的！"

方婆婆赶紧端来热姜汤："快喝口暖暖身子！"她挨个给年轻人递碗，絮絮叨叨地念叨，"这么大雪天还上山，也不怕冻着......"

林思晓捧着甜羹，望着这热闹的景象，心里暖融融的。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但祠堂里却洋溢着勃勃生机。

辣椒苗在暖棚里悄悄开花，村民们围坐在一起为来年谋划，连孩童们都学着为将来打算......

吱吱不知从哪窜出来，跳上林思晓的肩膀，小爪子好奇地去够她的碗。

林思晓笑着舀了勺甜羹给它："慢点，烫！"

小猴子被烫得"吱吱"首叫，却舍不得吐出来，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穿过祠堂的窗棂，融化了檐下的冰凌，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入雪中。

那里面，藏着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