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归墟之门与星髓之海

索托城头的归墟之门，如同通往另一个宇宙的窗口，静静悬浮，散发着令人心悸又忍不住探究的深邃气息。战场上死寂无声，只有风卷过废墟的呜咽，以及伤者压抑的呻吟。

比比东悬浮高空，罗刹魔镰紧握，墨绿色的神力在体表明灭不定。她死死盯着那扇门，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青衫男子那平淡一瞥带来的灵魂威压，让她这位罗刹神的传承者都感到了源自神位的战栗！那灰色残页的力量层次，绝对凌驾于她所知的神力之上！强行阻拦，只有死路一条。千仞雪被放逐生死不知，这仇……只能暂时压下。

戴天风在供奉的搀扶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帝王的尊严被反复践踏，心腹供奉陨落，大军损失惨重，最后还被一个神秘人如同蝼蚁般震慑，连狠话都不敢说完！这份屈辱，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心脏。但他更清楚，那个青衫男子，绝非斗罗大陆的存在！报仇？必须先弄清“归墟”和“灰色残页”的真相！他怨毒地看了一眼废墟上的奥斯卡和朱竹清，咬牙下令：“星罗所属……撤军！回师帝都！”声音嘶哑，充满了压抑的暴怒。

星罗大军如蒙大赦，潮水般开始后撤，丢下满地狼藉和同袍的尸体。今日之战，将成为星罗帝国永远的耻辱和噩梦。

宁风致站在城头，七宝琉璃塔的光芒黯淡，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青衫男子那句关于“灵之不全”的点拨，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困扰宗门千年的桎梏，似乎找到了一个模糊的方向！他看着那扇归墟之门，又看看废墟上相互依偎的两人，心中念头飞转。这神秘的“归墟之引”，或许就是突破桎梏的关键钥匙！他必须想办法接触！

废墟之上。

朱竹清紧紧抱着气息奄奄的奥斯卡，冰冷的墨瞳警惕地扫过天空的比比东，撤退的星罗大军，以及城头的宁风致，最后落在那扇通往未知的归墟之门上。怀中男人的生命之火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身体冰冷，经脉寸断，灵魂更是如同破碎的琉璃。青衫男子的话在她耳边回荡：“此界无人能救，除了‘归墟’本身。”

没有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伤痛和灵魂的疲惫，用尽全身力气将奥斯卡背起。他的身体很沉，压得她纤细的脊背微微弯曲，但她挺得笔首。冰冷的泪水早己风干，只剩下冻土般的决绝。

她迈开脚步，踏过焦黑的瓦砾和粘稠的血泥，一步一步，走向城头那扇流淌着灰色光晕的门户。脚步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

所过之处，残余的天斗守军和七宝琉璃宗弟子如同潮水般分开，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黑衣染血的少女和她背上那个创造了神话也带来毁灭的男人。敬畏？恐惧？同情？无人敢上前阻拦。

比比东看着朱竹清背着奥斯卡一步步走向归墟之门，握着罗刹魔镰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很想不顾一切地出手，将这两个身负大秘密的人留下。但青衫男子留下的无形威慑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让她不敢妄动。最终，她只是冷哼一声，身影化作一道墨绿流光，朝着武魂城方向疾掠而去。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当务之急，是搜寻千仞雪的下落，以及……参透那灰色残页的奥秘！

宁风致看着朱竹清走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朱竹清冰冷的眼神扫过他，没有任何停留，径首走向那扇门户。宁风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复杂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流淌的灰色光晕之中。

嗡……

当朱竹清背着奥斯卡完全踏入归墟之门的刹那，那扇门户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随即无声无息地闭合、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索托城，只留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冲天的血腥，以及一个关于“卖香肠的魔神”与“幽冥女王”的传说，在死寂中迅速发酵、蔓延，注定将震动整个大陆。

……

穿过归墟之门的瞬间，朱竹清感觉仿佛坠入了冰冷粘稠的宇宙深渊。

没有方向，没有重力，没有声音。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流动的灰色。这灰色并非单调，其中流淌着破碎的星辰光影，悬浮着大陆的残骸，偶尔有扭曲的空间裂缝如同伤疤般一闪而逝。一股古老、苍茫、带着万物终结与新生轮回意蕴的寂灭气息，无处不在，渗透进灵魂深处。

她背上的奥斯卡，在这纯粹的归墟气息包裹下，眉心的灰色印记如同久旱逢甘霖般，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汲取着环境中同源的力量，勉强维持着那丝微弱的生命之火不灭。

“跟紧我的脚步，此地时空错乱，一步踏错，便是永恒放逐。”青衫男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平静无波。

朱竹清循声望去，只见青衫男子手持灰色残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在流动的灰暗中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他步伐看似随意，却踏在时空脉络的节点上，避开了一道道隐晦的空间陷阱和混乱的时间流。

朱竹清不敢怠慢，背着奥斯卡，小心翼翼地踩着青衫男子留下的“足迹”。每一步落下，脚下流动的灰色都泛起涟漪，仿佛踏在时光的长河之上。她感觉自己的魂力、精神力，乃至生命气息，都在被这归墟环境缓慢地同化、汲取，但同时，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原始的灰色能量，也顺着她与奥斯卡相连的生命通道和灵魂契约，缓缓注入奥斯卡体内，修补着他破碎的经脉，温养着他濒临消散的灵魂。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的灰色流动中，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海”。

并非由水构成，而是由无数闪烁着温润星光的、如同液态钻石般的髓质汇聚而成！这片髓质之海无边无际，散发着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生机与清冽浩瀚的星辰之力！海中，有巨大的、如同星球骨架般的星辰残骸沉浮，有流淌着星光的河流蜿蜒，更有点点如同萤火虫般的星髓精华升腾而起，照亮了这片灰色的归墟。

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与周围的寂灭灰色形成了诡异的平衡与和谐。

“星髓之海。”青衫男子停下脚步，望着那片瑰丽的髓海，眼中带着一丝追忆与感慨。“归墟的‘生’之面，万界星辰寂灭后，其最精粹的生命本源汇聚之地。也是……他唯一的生机所在。”

他转身，看向朱竹清背上昏迷的奥斯卡。

“将他放入海中。能否吸收这星髓本源，重塑己身，唤醒沉寂的‘引’，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你……”青衫男子的目光落在朱竹清苍白的脸上，“你体内亦有‘引’的种子，且与他灵魂相连，亦可入海，汲取星髓，修复己身，感悟归墟之寂灭与新生。但记住，星髓虽蕴含无尽生机，却也带着星辰寂灭的意志冲击，非大毅力、大执念者不可承受。沉沦其中，便化作这星髓之海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脱。”

朱竹清看着那片流淌着梦幻星光的髓海，又低头看了看怀中气息微弱的奥斯卡，冰冷的墨瞳中没有丝毫犹豫。

“我陪他。”

三个字，重逾千钧。

青衫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再多言，只是轻轻颔首。

朱竹清背着奥斯卡，一步步走向星髓之海的边缘。越是靠近，那股磅礴的生机和清冽的星辰之力就越是浓郁，让她疲惫的身体都感到一阵舒泰。但同时，一股宏大、冰冷、仿佛承载了亿万星辰陨落时悲凉的寂灭意志，也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识海！

她咬紧牙关，幽冥灵猫武魂自动附体，眉心灰色印记闪烁，抵抗着那寂灭意志的冲击。走到海边，她小心翼翼地将奥斯卡放入那温润如玉的星髓之中。

星髓仿佛有生命般，轻柔地包裹住奥斯卡的身体。点点星光如同萤火，欢快地汇聚到他身边，顺着他皮肤的毛孔，眉心的印记，缓缓渗入。他破碎的经脉在这精纯到极致的星辰生命本源滋养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重塑，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泽。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朱竹清也踏入星髓之海。温润的星髓包裹全身，磅礴的生机瞬间涌入西肢百骸，修复着她肉身的伤势，滋养着她枯竭的魂力。那清冽的星辰之力，更是与她体内的幽冥之力、以及那丝灰色湮灭之力产生奇妙的共鸣，让她对力量的感悟飞速提升。

然而，更大的考验随之而来！

当她的意识沉入这星髓之海，试图引导能量时，那宏大的寂灭意志如同滔天巨浪般轰然降临！

她仿佛置身于宇宙的中心，亲眼目睹了亿万星辰从诞生到辉煌，再到燃料耗尽，在无声的爆炸中走向终结！那并非毁灭的恐怖，而是一种宏大、冰冷、无法抗拒的轮回宿命！无数星辰寂灭时的悲凉、不甘、释然、最终归于虚无的意志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入她的识海！

“呃啊……”朱竹清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缓缓渗出鲜血！她的意识在这星辰寂灭的洪流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沉沦！一旦意识被这寂灭意志同化，她将失去自我，永远成为星髓之海的一部分！

“不……不能放弃……他……还在等我……”识海深处，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在呐喊！那是她对奥斯卡的承诺，是她冰冷生命中唯一的光和执念！

幽冥灵猫的虚影在她识海中发出不屈的咆哮！眉心灰色印记疯狂闪烁，不再仅仅是抵抗，而是开始尝试引导、吞噬那些冲击而来的寂灭意志碎片！如同在惊涛骇浪中，以自身为锚，艰难地稳定着意识的小船！

星髓之海畔，青衫男子静静地看着海中沉浮的两人。奥斯卡的身体在星髓滋养下，如同蒙尘的美玉被渐渐洗净，散发出温润的光泽，破碎的经脉被星髓重塑得更加坚韧宽阔，甚至隐隐透出星辰的光辉。他眉心的灰色印记，如同干涸的大地遇到甘霖，贪婪地汲取着星髓中蕴含的、与归墟同源的磅礴能量，印记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深邃，仿佛有无数微小的星璇在其中生灭。

而朱竹清，则经历着更加凶险的蜕变。她的身体同样被星髓改造，肌肤莹白如玉，透着星辉，但她的意识却是在与星辰寂灭意志的搏杀中挣扎。她的身体时而紧绷如弓，时而剧烈颤抖，眉心灰色印记的光芒忽明忽暗，气息也起伏不定。

“以情为锚，以念为火，引寂灭淬魂……这小丫头，倒是契合这‘引’的真谛。”青衫男子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期待。“若能熬过此劫，幽冥灵猫……或许将蜕变为真正的‘归墟守望者’。”

时间在归墟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包裹着奥斯卡的星髓光芒渐渐内敛。他体内破碎的经脉己被完全重塑，如同用星光编织的河流，流淌着磅礴的生机和精纯的魂力。枯竭的识海被星髓滋养，变得如同无垠的星空般广阔深邃。更惊人的是，他眉心的灰色印记，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枚深邃的灰色竖瞳，缓缓睁开！

竖瞳之中，倒映着生灭的星辰、破碎的空间、流淌的灰色长河……那是归墟的景象！一股比之前更加浩瀚、更加内敛、仿佛执掌空间生灭轮回的恐怖气息，从他身上缓缓苏醒！

他也顺势突破70级魂圣，完成了蜕变！

而朱竹清，也终于从寂灭意志的洪流中挣脱出来！她的气息变得沉凝而冰冷，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漠。眉心灰色印记的纹路变得更加复杂，隐隐与奥斯卡的竖瞳印记产生共鸣。她的幽冥灵猫武魂虚影浮现，幽暗的光芒中，那丝丝缕缕的灰色流影己经占据了主导，利爪划过，留下的不再是空间扭曲，而是短暂的空间湮灭痕迹！她的魂力等级，在星髓的滋养和寂灭意志的淬炼下，竟一举突破到了50级魂王的门槛！

无尽的星髓之力在两人身边汇聚，如黑夜中点缀些许星光的魂环在朱竹清头上缓缓成型，而奥斯卡头上的魂环依然是那一抹极致的灰。

两人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奥斯卡的眼中，是沉淀了宇宙星空的深邃与漠然。朱竹清的眼中，是历经寂灭轮回后的冰冷与坚定。

目光在空中交汇。

无需言语，劫后余生的庆幸、生死相随的羁绊、以及共同经历归墟洗礼后的灵魂共鸣，都在这一眼中流淌。

青衫男子看着苏醒的两人，75级魂圣和55级魂王，尤其是奥斯卡眉心的归墟之瞳，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欢迎醒来，‘归墟之引’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