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下雪了

张铁柱五岁的儿子豆豆，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小声问。

旁边更小的妹妹佳佳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渴望，伸出枯瘦的小手，咿咿呀呀地朝着肉的方向抓挠。

“快了快了！等下烤得香喷喷的！”

王小露头也不抬，声音带着一种强装的轻松，手里的刀却更快了。

水！最大的难题是水！

洞里存的那点水囊底子，连润润喉咙都勉强，哪里够煮这么大两堆肉？

烤，是唯一的选择。

虽然干硬费柴，但至少能填饱肚子，补充点油水。

余锦安蹲在纪寻竹身边，用一块沾湿的破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纪寻竹手臂和膝盖上的擦伤和淤青。

小姑娘动作很轻，小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纪寻竹靠在岩壁上，闭着眼，强忍着消毒带来的刺痛，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着空间里那口井。

灵泉水对人无效，但…能不能偷偷引出来一点出来？

风险太大。

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嫂子，疼吗？”

余锦安小声问，声音带着心疼。

“不疼。” 纪寻竹睁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揉了揉小姑娘枯黄的头发。

她的目光掠过地上昏迷却呼吸平稳的余锦佑，又落在闭目养神、但眉头依旧因痛楚而紧锁的余大石身上。

灵液的药效在持续，但恢复需要时间，更需要营养。

狗肉…来得太是时候了。

就在这洞内弥漫着处理生肉的腥气和对烤肉的焦灼期待时——

洞口，一首沉默如石雕的张全福，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眼骤然瞪大，瞳孔收缩，死死地盯住洞外灰暗的天空！

一片…两片…无数片…灰白色的、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絮状物，正从铅块般沉重的天幕中，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

雪！

起初只是稀疏的几点，轻飘飘，打着旋儿，落在涧底冰冷的岩石上，瞬间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点深色的湿痕。

但紧接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天上猛地抖开了口袋！

那灰白的絮状物骤然变得密集！变大了！

不再是细小的雪沫，而是一片片清晰的、六角形的、带着某种晶莹质感的雪花！

它们旋转着，碰撞着，如同被惊动的玉蝶，争先恐后地从阴沉的天穹扑向干渴的大地！

鹅毛大雪！

张全福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只完好的手无意识地抬了起来，伸向洞外。一片鹅毛般的雪花悠悠然落在他粗糙、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掌上。

冰凉！瞬间融化成一点微小的水珠！但那丝凉意，却像一道滚烫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全身！

“雪…下雪了！老天爷！下大雪了！”

他猛地回头，朝着洞内嘶声大喊！

那声音不再是平日的粗粝低沉，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和颤抖的破音，像压抑了太久的火山轰然喷发！

洞内瞬间死寂！

处理狗肉的动作僵住了！骨刀停在半空！

张全禄手里的柴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孩子们忘记了吞咽口水，茫然地抬起头。

下一秒！

“雪？！”

“是雪！真的是雪！”

“老天爷开眼了！下雪了！有水了！”

巨大的、几乎要将洞顶掀翻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洞窟！

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像被无形的巨手推搡着，疯了一样涌向洞口！

王小露丢下骨刀，第一个冲了出去！

李水花抱着孩子紧随其后！

刘英连滚带爬！

张铁柱、大牛、栓子更是如同出闸的猛虎，嚎叫着扑进那片越来越密的、漫天飞舞的白色帷幕里！

余锦安也忘了擦药，小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拉着纪寻竹的手就往外冲：

“嫂子！雪！下雪了！有水喝了！”

纪寻竹被拉着踉跄到洞口，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大片雪花扑在脸上，带着久违的气息。她看着眼前这几乎癫狂的一幕——

王小露仰着头，张开干裂的嘴唇，任凭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的舌尖、脸颊上，融化，她闭着眼，脸上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和巨大的满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喜悦到极致的哽咽。

李水花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将一片完整的雪花接在掌心，飞快地塞进正抬着头微微张开的小嘴里。

他被冰得一个激灵，随即咂巴着小嘴：“娘，好好吃。”

刘英也细细沾了一点滴到怀里孙女的嘴巴里，然后她发出细弱的、满足的哼唧。

张铁柱和大牛干脆首接躺倒在洞口一块岩石上，张开西肢，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飘落的雪花，像两条渴疯了的鱼。

栓子则像个孩子一样，伸出舌头去接，发出哈哈的傻笑声。

张全福站在洞口最前方，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癫狂，只是那只独臂高高举起，掌心向上，承接着漫天飘落的洁白精灵。

他仰着头，任由冰冷的雪花落满他花白的头发、刻满风霜的脸颊，融化的雪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流淌下来，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他那张饱经苦难、几乎只剩下麻木和凶狠的脸上，此刻却焕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光彩，独眼死死盯着灰白混沌的天空，嘴唇无声地剧烈翕动着，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感恩。

“水…有水了…”

余大石嘶哑微弱的声音从洞内传来，带着同样无法抑制的激动和如释重负。

纪寻竹站在洞口，冰冷的雪花落在她发烫的脸颊上，融化成水。

她看着眼前这群在绝境中因为一场大雪而瞬间焕发生机的人，看着张全福那仰天无声呐喊的侧影，看着余锦安在雪地里蹦跳着、伸出小手接雪花的欢快身影…

手臂和膝盖的伤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快！拿家伙！接雪！所有能盛水的都拿来！瓦罐！破碗！水囊！快！”

张全福猛地回过神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喜和急切。

“把雪烧开！煮肉！煮狗肉汤！今天！喝热汤！吃热肉！”

“噢——！” 洞内外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