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取粮

但最终，都化为一种沉沉的、带着血锈味的理解和无奈。

在这人吃人的荒年，谁又能真正毫无保留地信任谁呢？

“……行。”

他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带着一种被现实磨砺出的疲惫。

“快去快回。带上家伙，耳朵放灵点！遇到不对，立刻往回跑！别硬拼！”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严厉地叮嘱道。

“哎！知道了，张大叔！”

纪寻竹心头一松，立刻应道，对着张全福和洞内众人点了点头，不再耽搁，紧了紧腰间匕首和柴刀，抱着那个空瘪的大布口袋，侧身钻出了洞口。

冰冷的、带着草木和泥土腥气的晨风瞬间灌了她满口满鼻。

她站在洞口，眯起眼，迅速扫视了一圈。

涧底乱石嶙峋，枯草萧瑟，远处山林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一片死寂。

没有鸟鸣，没有兽踪，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空旷的寒意。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头，迈开脚步，身影迅速消失在洞口嶙峋的岩石和枯黄的乱草之后。

洞内，张全福沉默地坐回篝火旁，拿起一根枯枝，用力地拨弄着暗红的炭块，火星西溅。

张铁柱有些茫然地坐下，端起碗，却没了胃口。

王小露和李水花看着瓦罐里剩下的糊糊，脸上的忧色更重了。

余大石重新闭上了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痛楚。

只有余锦安，小小的身体跪坐在父亲身边，双手合十，眼睛死死盯着洞口的方向，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祈求着什么。

时间在沉默和担忧中缓慢流逝。每一刻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洞外，山林依旧死寂。

冰冷的晨风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刮过的皮肤。

纪寻竹冲出洞口的瞬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不敢回头，脚下发力，沿着干涸涧底嶙峋的乱石和枯草急速奔行。

每一步都踏得极轻，耳朵却竖得笔首，捕捉着风穿过枯枝的呜咽、碎石滚落的轻响，还有任何一丝不属于这死寂山林的异动。

她并没有像对张家说的那样，真的去往某个遥远的“藏粮点”。

那太危险，也太耗费时间。

张家洞窟里那些沉默而灼热的注视，像无形的鞭子抽在她背上。

她需要的是效率，是安全，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出足以暂时安抚人心、维系庇护的“证据”。

奔出约莫二里多地，远离了张家洞窟的视线范围，纪寻竹猛地刹住脚步。

她警惕地环顾西周，涧道在此处变得狭窄，两侧是风化严重的陡峭岩壁，上面爬满了枯死的藤蔓。

前方不远，一株巨大的、半边枯死的歪脖子老榆树顽强地扎根在石缝里，虬结的枝干如同鬼爪般伸向灰白的天空。

就是这里！

纪寻竹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只灵巧的山猫，手脚并用，利用岩壁的凸起和枯藤的支撑，迅速攀上了老榆树最低矮粗壮的一个分叉。

她选的位置很好，枝干粗壮足以承重，浓密的枯枝和残留的几片枯叶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隐蔽角落，下方涧底的情形一览无余，而上方和侧后方则被扭曲的枝干和岩壁遮挡。

她后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树干，剧烈的心跳和喘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喷出团团白雾。

确认暂时安全后，她立刻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片只有她能感知的奇异空间。

意识“看”到的景象，与洞窟外的荒凉死寂截然不同。

一亩黑土地如同最上等的墨玉，在无形的微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上面原本郁郁葱葱、挂满了果实的土豆藤蔓，此刻己经呈现出成熟的枯黄色。

意念扫过，那些深埋土中的、圆滚滚的土豆如同被无形的手精准地挖掘出来，瞬间脱离藤蔓，整齐地码放在空间边缘那片意识中清晰无比的“壁垒”区域。

空出的黑土地在纪寻竹意念催动下，提前准备的土豆种被均匀撒入，覆盖上的黑土。

再浇上空间里的水井里的灵泉水。

几乎是眨眼间，嫩绿的芽尖便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着叶片。

意念再动，旁边一小片区域里，那些长势格外肥厚、颜色深绿的野菜被连根拔起，迅速在意识操控下脱水、干制，同样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壁垒”区域，与土豆堆相邻。

最后，她的“目光”投向黑土地边缘那片小小的药圃。

得益于空间的加速生长，几株常用的止血消炎草药长得格外茂盛，叶片肥厚，药香浓郁。

她意念扫过，精准地采摘下最鲜嫩、药性最足的部分，同样用意念将其捣碎成粘稠的深绿色药糊。

然后这些药糊被纪寻竹小心地存放在空间角落里一个干净的陶罐里。

整个“收割”和“播种”的过程，在现实世界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纪寻竹睁开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并非体力消耗，而是精神高度集中的疲惫。

她不敢有丝毫耽搁，意识立刻锁定空间“壁垒”处以前在山谷里收获的那堆小山似的土豆。

意念一动，她将一小堆土豆装进她之前放进空间的麻布袋里。

土豆个头，数量不少，很快将口袋撑得鼓鼓囊囊。

她又放进几大把晒制好的深绿色野菜干，塞在土豆的空隙里，最后拿出一个用大树叶包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草药糊团，小心地放在口袋最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警惕地扫视下方涧底和西周山林。

依旧死寂。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寒意。

她又等了一段时间，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从空间里将布袋取出。

她将沉重的布口袋费力地抱在胸前，像抱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药包。

然后小心翼翼地滑下老榆树，双脚刚一沾地，立刻猫着腰，沿着来时的路，以最快的速度向张家洞窟的方向疾奔。

沉重的口袋坠着她的手臂，奔跑变得异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