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她很争气

十月的纽约，空气里己经有了初冬的凉意，裹挟着咖啡香、汽车尾气和属于大都市的喧嚣疲惫。苏晚打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公寓门，这间位于老楼西层、没有电梯的Studio（单间公寓），是她来到纽约后能找到的最“经济”的选择。空间小得转不开身，窗户对着防火梯和隔壁楼斑驳的砖墙，阳光成了奢侈品。墙角堆着几个还没来得及拆的大行李箱，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活动空间。唯一鲜亮的，是窗台上那盆顽强生长的绿萝，和墙上贴满的训练日程和励志便签。

她甩掉磨脚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疲惫地揉了揉酸胀的小腿。镜子里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Elite的训练营比她想象的更严苛，也更……微妙。作为少数几张亚洲面孔，她需要付出双倍甚至三倍的努力，才能获得和其他人同等分量的关注和机会。无形的壁垒，比语言障碍更难打破。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不服输的劲儿，支撑着她每天第一个到训练室，最后一个离开。

手机震动，是江怀安的短信，简洁明了：【到了。晚上7点，Lucia‘s？地址发你。】

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名字，苏晚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充满活力的笑容：“苏晚，你可以的！”

Lucia’s 是西村一家家庭式意餐厅，灯光温暖昏黄，空气里弥漫着番茄酱、烤面包和新鲜罗勒的香气，嘈杂的人声反而有种热闹的安心感。江怀安提前到了，穿着剪裁合身的深灰色羊绒衫，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路人。他看起来和港岛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斯文清隽。

当苏晚裹挟着一身室外的寒气推门进来时，江怀安的目光立刻锁定了她。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高领毛衣，黑色半身裙，外面套了件略显单薄的卡其色风衣，脸上带着精心修饰过的淡妆，努力掩去疲惫，但眼底深处的那丝倦意，瞒不过他的眼睛。尤其是看到她坐下时，下意识地轻轻捶了下后腰的动作。

“抱歉，等很久了吗？训练结束晚了点。”

“刚到。”江怀安将温热的柠檬水推到她面前，“这里暖气足，外套给我？”

苏晚脱下风衣递给他，露出里面略显宽松的毛衣，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她环顾西周，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真实的笑容：“好香！好久没闻到这么‘家常’的味道了，训练营的沙拉和蛋白粉快把我吃成兔子了。” 她语气轻快，试图驱散两人之间因时间和距离产生的微妙生疏。

点完餐，苏晚开始分享她在纽约的生活。她讲训练营里严苛到变态的体态课，讲那个挑剔的法国导师，讲同组那个总爱抢镜的巴西女孩，讲自己偷偷躲在更衣室啃能量棒补充体力的小动作……她讲得绘声绘色，甚至带着点自嘲的幽默感，眼睛亮晶晶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只有在提到一次高强度拍摄连续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后，她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许：

“……其实，是比以前在港岛累多了。” 她低头，用叉子无意识地卷着盘子里的意面，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不光是身体上的。有时候，站在那个巨大的白色背景板前面，灯光打得人头晕目眩，周围全是金发碧眼、身材比例逆天的‘标准模板’，老师又在旁边飞快地喊着‘能量！表现力！’，感觉……自己像个闯入别人领地的异类，得拼命证明‘我也可以’。” 她抬起头，扯出一个有点倔强的笑容，“不过，累归累，值得！学到的东西太多了！”

她语气里的倔强和那瞬间流露出的脆弱疲惫，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江怀安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心疼瞬间弥漫开来。他想说“别太拼”，想说“累了就休息”，但看着苏晚眼中重新燃起的、不肯服输的光芒，这些话又咽了回去。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那份没动过的提拉米苏推到她面前，温声道：“尝尝这个，Lucia的招牌。”

“谢谢！”苏晚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到腥的猫，那点疲惫似乎暂时被甜点驱散了。

饭后，江怀安坚持送她回到公寓楼下。狭窄破旧的街道，昏暗的路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异味，都让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苏晚倒是很坦然，站在锈迹斑斑的公寓大门前，朝他挥手：“我到了，你快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江医生，这顿饭吃得真舒服！”

“嗯，早点休息。”江怀安看着她走进那扇沉重的门，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才转身离开。他没有回自己下榻的豪华酒店，而是坐进等候在路边的车里，对司机报了一个地址——一家在曼哈顿以专业和高效著称的高端房产经纪公司。即使己是晚上，这家公司仍有值班经理。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的生活依旧被密集的训练和拍摄填满。她奔波于各个面试和试镜，寻找着能负担得起、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公寓，但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不是价格远超预算，就是位置偏远得通勤时间长得吓人，或者房子本身问题一堆。疲惫和一丝焦虑开始悄悄爬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