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亲一下

半山别墅

落地窗外，维港的灯火依旧璀璨，却被调至柔和的亮度，如同沉入深海的星子。室内暖黄的光线流淌。

温润宁陷在沙发柔软的怀抱里，靠枕堆叠在身后。棉质家居服包裹着清瘦的身形，薄毯搭在膝上。虽然己经从医院回来，但黎衍洲的紧绷感却比在医院时更甚，无声地弥漫在空气里。

他几乎是她的影子。她刚想伸手去够茶几上的骨瓷杯，黎衍洲的手己经更快一步稳稳端起，指腹贴着杯壁确认过温度，才递到她唇边：“刚好。” 她想调整一下坐姿，他立刻伸手，掌心温热地托住她的腰背和手臂，力道轻缓得像托着一片羽毛，目光沉凝，一瞬不瞬地捕捉她脸上任何一丝可能的不适。

“衍洲，” 温润宁看着他线条过于冷硬的下颌，有些无奈，又带着点软软的调侃，“我现在是不是像博物馆里…嗯…那个特别脆弱的宋代薄胎瓷瓶？稍微吹口气，你就怕我裂开了？” 她唇角弯起，眼波里漾着一点促狭的光，想用玩笑融化他周身的坚冰。

“薄胎瓷瓶”这个词，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黎衍洲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

他想起地震的种种，所有被他强行按压在理智冰层下的恐惧、后怕和那几乎将他撕裂的无力感，瞬间找到了缝隙，汹涌地冲击着他的眼眶。

他递杯子的手猛地悬停在空中，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没有背过身，只是极其快速地侧了一下脸，避开温润宁首首看过来的视线。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像是吞咽着某种滚烫的硬块。温润宁唇角的笑意瞬间凝住。

她清晰地看到，就在他侧脸避开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眸，以惊人的速度漫上一层浓重骇人的红。水光在他眼底剧烈地翻涌、聚集，浓密的睫毛不堪重负地颤动着，却被他死死压制着，没有让一滴落下。

温润宁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瞬间淹没了所有玩笑的心思，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无声的、压抑到极致的颤抖。她顾不上身体恢复期的僵硬和隐隐的钝痛，努力朝他倾身，伸出手，指尖带着微颤，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紧绷如岩石的手臂。

“衍洲…”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拂过紧绷的弦，“对不起…我不该乱说的…我在这里，好好的，真的没事了…”

黎衍洲没有动，也没有看她。他只是维持着那个侧着脸的姿势，仿佛在和自己眼底那场风暴做最后的搏斗。过了好几秒，那骇人的红潮才似乎被强行逼退了一些，翻涌的水光也勉强压了下去，只留下眼底未散的疲惫血丝和的痕迹。

他缓缓地、极其克制地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温润宁脸上时，那深潭般的眼眸里，依旧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红和劫后余生的余悸，他放下水杯，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他俯下身，没有激烈的拥抱，只是伸出双臂，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将她虚虚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圈进自己的气息范围里。他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角，滚烫的皮肤相贴，呼吸沉重而灼热地拂过她的鬓边。

温润宁能感受到他身体深处传来的细微震颤，感受到他抵在自己额角的皮肤下，她抬起没受伤的手臂，轻柔地环住他的脖颈，掌心在他绷紧的后颈处，一下下地、极有耐心地抚摸着。

“别怕…” 她在他耳边低语，气息温热，“都过去了…你看，我能走，能说，还能…气你…” 她试着用最轻快的语气，尾音带着点撒娇般的软糯。

黎衍洲的身体在她那句“气你”出口时又绷紧了一瞬，抵着她额角的力道重了一分。过了片刻，他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带着浓重鼻音的闷哼：“…嗯。”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细微的震颤才慢慢平息下去。黎衍洲依旧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呼吸渐渐平稳，只是那圈着她的手臂，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他微微侧开一点头，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沙哑得厉害，

“…亲一下。” 他低声说，灼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蜗。

温润宁心底涌起无限的怜爱，指尖轻轻捧起他微凉的脸颊。

灯光下，他眼底未散的红痕和眉宇间浓重的疲惫清晰可见，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后怕和一种近乎执拗的依赖。温润宁不再犹豫，微微仰起头，主动将自己的唇瓣，轻柔地、珍重地印上他微凉的薄唇。

黎衍洲在她唇瓣贴上的瞬间，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即，圈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安全的领地。他没有急切地加深，只是闭上了眼睛，长睫微颤，笨拙而温顺地承受着这个温柔的吻，像一个在寒冷中跋涉太久的人，终于触碰到一丝救赎的暖源。唇瓣相贴，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无声的慰藉。

窗外，维港的灯火温柔闪烁。室内，暖黄的光晕笼罩着相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