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是实心的

港城中环私房菜馆

林薇捏着那张签好的合同意向书，指尖能感觉到纸张的纤维。顶级小羊绒混纺料子，周老板爽快地给了她优先选择权，甚至答应预付三成订金。这个单子给她的工作室业绩又一次锦上添花。

“想吃什么？我请。”她抬眼看对面慢条斯理剥着虾壳的沈聿白。

“啧，林老板大气。”沈聿白桃花眼一弯，把剥好的虾肉放进她面前的小碟，“那我不客气了。加个招牌醉鹅，再来个冰镇梅酒。”他打了个响指招呼侍应。

几杯冰凉的梅子酒下肚，六月香港黏腻的空气似乎淡了些。林薇看着对面那张在柔光下清晰的脸，眼神有点定住。沈聿白正讲着片场某个道具师把真古董当赝品差点砸了的糗事，逗得她嘴角向上牵了一下。

“沈聿白，”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软，带着点酒精浸泡后的沙哑，“其实…你这人挺好的。”

沈聿白夹菜的筷子停住，挑眉看她。

“你长得好看，会哄人开心，路子也野，帮了我大忙。”她掰着手指头数，眼神有点飘。她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一股热气猛地冲上眼眶。她快速眨了几下眼。“可是啊…”她放下杯子，杯底碰在玻璃转盘上，“叮”的一声脆响。

她支着下巴，目光落在桌布繁复的暗纹上，声音轻了：“…但我就是有点信不过。”

沈聿白脸上的笑意收了些，没说话，拿起公筷，又给她碗里添了块烧得颜色很深的鹅肉。

“不是信不过你，”林薇摇头，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她抬手拨开，指尖无意识地刮着冰凉的玻璃杯壁。“是信不过‘长久’这东西。”酒精让平日绷紧的弦松了。“我们家…你知道的，拼起来的。看着也挺好，该有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她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感情’？‘婚姻’？听着挺好。可谁知道哪一天会裂开呢”

沈聿白静静听着，他拿起桌上的冰镇梅酒壶，给自己和林薇都重新倒满。琥珀色的酒液流进杯子，冰块撞在一起。

“林薇，”他开口，声音比平时稳，少了那点惯常的飘，“你说得对，我是挺晃眼的。”他甚至还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爹妈给的，职业干的，改不了。”

他端起酒杯，没喝，手指在冰凉的杯壁上蹭了蹭，眼睛看着她的：“但‘晃眼’归‘晃眼’，它不耽误东西实在。”他身体往前倾了一点。“我知道你可能觉得我是一时兴起，演的，但我沈聿白要真想演，我就首接砸钱弄个偶像剧，让你当女主角，天天在镜头前跟我演‘天长地久’，不爽吗？那多快。”

林薇被他这话堵了一下，醉眼看着他。

“我不爽。”沈聿白自己接了话，语气很肯定，“我沈聿白追姑娘，就认一个真。戏里演够了，戏外还演？累。”他放下酒杯，手摊开，“你说信不过长久？太正常了，没有谁能完整的从伤口走出来”

他话头一转，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很亮：“可林薇，你记着，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时间这东西，它不说话，但它最他妈公平。。”他手指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正是林薇在巷子里虚点过的地方，“…我这颗‘晃眼’的东西，里面不是空的，是实的。经得起你慢慢考验，反正我是爱上你了。”

林薇怔怔地看着他。。他那副“老子就是靠谱”的样子，配上这些话，像块石头砸在她被酒精泡软的地方。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最后，她抓起自己那杯酒，仰头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激得她一抖，压下了眼底那股又冲上来的酸涩。

“有病…”她放下空杯，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沈聿白看着她发红的脸颊和紧抿的嘴角，没生气，反而咧开嘴笑了。他拿起酒壶，又给她倒满：“这就对了！喝酒！林老板，我还是比较喜欢你这样！干杯！”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灯火一片一片亮着，六月的夜风吹过中环的高楼。包间里，冷气还在响，桌上那半碟砵仔糕的甜味，混在冰梅酒的凉气和醉鹅的浓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