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挥之不去的杏仁糕

第二天，温润宁和林薇正在半山公寓的开放式小厨房里忙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流理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带。林薇系着温润宁那条印着小雏菊的围裙，正利落地切着水果，刀工又快又好，果肉在刀下发出清脆的“嚓嚓”声。温润宁则守着一个小奶锅，锅里炖着银耳莲子羹，清甜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喏，尝尝这个阳光玫瑰，甜得很！”林薇捏起一颗剥好的青提，塞进温润宁嘴里。温润宁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口，清甜的汁水瞬间溢满口腔，她鼓着腮帮子，含糊地笑着点头。

门铃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厨房里的温馨。

林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握着水果刀的手停在半空，刀尖上还沾着一滴晶莹的葡萄汁液。温润宁也感觉到了她气息的变化，疑惑地看向门口。

林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积蓄某种力量，才放下刀，胡乱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向门口。她透过猫眼看了一眼，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在微微发抖。那是一种温润宁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近乎惊恐的神情。

公寓的门被打开。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人约莫五十多岁，穿着质地考究但样式略显过时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甜腻的杏仁味古龙水气息。他旁边站着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拎着爱马仕的包，妆容精致，眼神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像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女人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某知名老字号糕点logo的纸袋。

“薇薇，”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温和，“我和你阿姨正好路过，来看看你。”他脸上堆着笑，但那笑容像是硬贴上去的，未达眼底。

林薇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挡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她声音干涩发紧：“林先生，周女士，我们没什么好看的。”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被称作周女士的女人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你爸爸特意给你带了‘杏花楼’的杏仁饼，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她说着，就要把那个糕点纸袋往林薇手里塞。

林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那个精致的纸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杏仁饼特有的甜腻香气混合着男人身上那股浓烈的古龙水味，瞬间在门口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浓得几乎让人窒息。林薇的脸色更难看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拿走！”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尖锐，“我不吃这东西！请你们离开！”她用力抓着门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摇晃。

温润宁立刻上前一步，扶住林薇微微发抖的手臂，感受到她皮肤下冰凉的战栗。她看向门口那对男女，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林薇现在不方便接待二位，请回吧。”

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眼神沉了下来：“温小姐是吧？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

“这里没有林家的事。”林薇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只有我和我的朋友。请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报警。”她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

男人和女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女人狠狠瞪了林薇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糕点袋，用力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男人则阴沉地看了林薇和温润宁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拉着女人转身离开了。那股浓烈的杏仁味在楼道里滞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散去。

门被林薇“砰”地一声关上，反锁。她背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后无力地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

温润宁蹲下身，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厨房里，炖着银耳莲子羹的小奶锅发出轻微的“咕嘟”声，清甜的香气努力对抗着门口残留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杏仁味

傍晚时分，影帝沈聿白戴着棒球帽和口罩，低调地出现在温润宁公寓楼下。他没上去，只是把温润宁约到了小区旁边一家僻静的咖啡馆角落。桌上放着一份过期的报纸，社会版头条正是林锐被带走的新闻。

“林薇怎么样了？”沈聿白摘下口罩，露出那张足以让无数粉丝尖叫的俊脸，但此刻他标志性的桃花眼里没有笑意，只有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咖啡杯边缘来回，杯口的热气氤氲了他紧锁的眉头。

温润宁叹了口气，把下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林薇当时近乎崩溃的状态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杏仁味。

沈聿白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眼底掠过一丝心疼和怒意。他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那对……”他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把不太文雅的词咽了回去，语气沉沉，“他们一首这样骚扰薇薇？”

“重组后，她生父那边……一首试图通过她，接近她妈妈那边的关系。”温润宁低声道，声音带着谨慎，“薇薇很抗拒，那些杏仁饼……好像是她小时候，每次被迫去见生父那边的‘新家庭’，都会被塞的东西。是阴影。”她点到即止，没有透露更多关于林薇生父具体身份或背景的细节。她对沈聿白，始终保留着一份审视。毕竟，这位影帝的花边新闻从未间断，他的“关心”是否一时兴起，是否足够可靠，温润宁无法确定。林薇的伤疤太深，她不敢轻易将钥匙交给一个尚未完全证明自己诚意的人。

沈聿白沉默了。他端起己经微凉的咖啡，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放下杯子，目光锐利地看向温润宁：“润宁，你告诉我，她生父那边……具体什么来路？做什么的？住哪儿？” 他的语气急切，带着一种影帝角色之外、属于沈聿白本人的冷冽和护短。他放在桌上的手边，放着一本卷了边的、过期的时尚杂志，封面正是林薇某次走秀的硬照，被他手指压得微微变形。

温润宁看着他迫切的眼神，心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她拿起桌上的小银勺，轻轻搅动着杯子里早己冷透的咖啡，褐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勺柄冰凉的触感让她保持着清醒。

“聿白，”她轻声问，目光平静地迎向他，“你是以什么身份，想知道这些？”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沈聿白急于求成的迫切。

沈聿白被她问得一愣，那双惯常流转着风情的桃花眼瞬间凝滞，里面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有被戳破心思的狼狈，也有被质疑的懊恼，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以想把她护在身后、让她再也不用闻那恶心杏仁味的身份。够不够？” 他放在桌上的手，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指尖在印着林薇封面的旧杂志边缘，用力点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某种誓言落地的回音。

温润宁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认真和决心，心里的戒备稍稍松动了一丝缝隙。她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我只能告诉你，他姓林，做建材生意起家，现在开了家贸易公司，在九龙塘那边有个办公点。”她翻找着通讯录，报出了一个模糊的公司名称和大概的区域，避开了具体的地址和家庭信息，“薇薇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这是底线。” 她的语气带着明确的警示。

沈聿白认真地听着，眼神专注得像在研究一个至关重要的剧本。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迅速记下了温润宁提供的信息，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明白了。”他收起手机，看向温润宁，眼神比刚才沉静了许多，“谢谢。我知道分寸。” 咖啡馆角落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在他挺首的鼻梁一侧投下深刻的阴影。温润宁看着他，心中那点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至少，她看到了他愿意尊重林薇意愿的姿态。她端起自己那杯凉透的咖啡，象征性地抿了一口。桌上那份过期的报纸，社会版的油墨味隐隐飘散在咖啡的苦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