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疑云骤起与夜半惊魂

凌逸尘的离开，像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表面上涟漪微澜，湖底却暗流汹涌。张特助那番带着冰冷警告的“提醒”言犹在耳，如同无形的枷锁，时刻提醒着苏念她“囚徒”的身份。康和医疗中心顶层的VIP病房，阳光依旧明媚，环境依旧舒适，却更像一座精致而冰冷的牢笼。

母亲苏慧依旧沉睡在病床上，呼吸平稳，面色甚至比之前红润了一些，但那双紧闭的眼睛，依旧隔绝着两个世界。顶尖的医疗团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促醒治疗，各种昂贵的仪器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安又心悸的滴答声。一切都按照凌氏安排好的“剧本”运行，高效、精准、不容置疑。

苏念强迫自己“适应规则”。她不再日夜守在床边，尝试着每天离开病房几小时，在医院花园散步，去餐厅吃饭，甚至尝试看一些轻松的读物。她努力在唐笑笑和林总监打来电话时，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充满“希望”。她像一个合格的演员，扮演着一个感恩戴德、安分守己的“交易品”。

然而，表面的平静无法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那份《保密协议》的冰冷条款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凌霜华那张带着忧郁笑容的黑白照片，静心疗养院那份令人心悸的入院记录，如同幽灵，总在她试图放松时悄然浮现。张特助的话——“无谓的好奇心”、“不该有的联络”——更像紧箍咒，让她对任何可能引起凌氏警觉的念头都充满恐惧。

这天下午，例行查房结束后，负责母亲的主治医生——康和神经内科的权威，姓陈，一位看起来温和儒雅的中年人——将一叠最新的检查报告递给了苏念。

“苏小姐，这是苏女士最新的脑部CT和神经电生理监测结果。”陈医生的声音平和，“总体来看，生命体征非常稳定，脑内血肿吸收良好，水肿也消退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基础。”

苏念接过报告，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那些她看不太懂的影像图片和数据曲线。她对凌氏安排的医生总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

“不过……”陈医生话锋一转，微微蹙眉，指着其中一张CT片上的一个区域，“这里，靠近基底节区，我们发现了一个非常细微的、以前报告里没有明确标注的陈旧性低密度灶。范围很小，形态也不太典型，像是很久以前可能有过微小的梗塞或者出血灶，后来钙化吸收了。”

“陈旧性病灶？”苏念的心猛地一跳，注意力瞬间集中，“这……这和我妈妈这次脑溢血有关吗？会影响她苏醒吗？”

“目前来看，和这次急性出血关联不大。”陈医生解释道，“位置不同，形态也符合陈旧性改变。对促醒治疗的影响，理论上很小。但我们还是需要更详细的病史来佐证。苏小姐，您母亲以前……有没有过脑卒中病史？哪怕是轻微的、短暂性脑缺血发作（TIA）？或者头部受过外伤？”

“没有！绝对没有！”苏念立刻摇头，语气肯定，“我妈妈身体一首很好，血压血脂都正常，每年体检都没问题！更没有头部受过伤！”

陈医生点了点头：“好的，了解了。那这个病灶的来源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可能是非常隐匿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小事件。我们会把它纳入综合评估的考量因素之一，但您不必过于担心，目前它不会对主要治疗方案构成影响。”

陈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苏念拿着那份报告，目光死死盯在陈医生指出的那个“陈旧性低密度灶”的描述上。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以前报告里没有明确标注……”**

**“非常细微……”**

**“形态不太典型……”**

她猛地想起母亲刚被送入市一院抢救时，她也看过当时的CT报告！那份报告她当时心急如焚，只是草草扫过，但印象里绝对没有提到什么“陈旧性病灶”！是康和的设备更先进？还是……之前的报告被有意忽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脑海：母亲这次突发脑溢血，真的只是意外吗？会不会……和凌逸尘有关？为了逼她就范，为了让她在绝望中签下那份协议？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几乎站立不稳！

不可能！她立刻否定自己。凌逸尘虽然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但他那样的人，要对付她和星辉，有的是更首接、更“体面”的方法，何必用这种下作又容易留下把柄的手段？而且，母亲是她唯一的软肋，他完全可以用母亲的生命作为持续要挟的筹码，何必冒风险让她彻底失去这个筹码？

逻辑上似乎说不通。但那个被“遗漏”的病灶描述，像一根尖锐的刺，扎进了苏念的心里，让她对凌氏安排的一切，对康和所谓的“最好治疗”，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怀疑！凌逸尘的阴影，从未因他的离开而消散，反而以更隐秘、更令人窒息的方式笼罩着她。

* * *

夜幕降临，康和医疗中心陷入一片相对宁静。VIP病区更是安静得落针可闻。苏念躺在病房套间外小客厅的陪护床上，辗转反侧。陈医生的话和那个疑点，如同魔咒在脑海中盘旋。母亲的呼吸声从里间传来，平稳却遥远。

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被疲惫拖入睡眠时——

“叩……叩叩……”

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从病房厚重的门板上传来。

不是护士查房的规律敲门，也不是护工的声音。这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感。

苏念瞬间惊醒！心脏狂跳！谁？！深更半夜？！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凌逸尘的人？张特助？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一次，依旧是那个节奏。

苏念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她悄悄起身，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穿着医院保洁制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双略显疲惫但透着精明的眼睛。她手里拿着一个拖把和水桶，看起来像是夜班保洁。

“谁？”苏念压低声音问，带着警惕。

“苏小姐，开下门，有东西给您。”门外的女人声音也压得很低，语速很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关于凌先生母亲的……您需要知道的东西。”

凌先生母亲？凌霜华？！

苏念的心猛地一缩！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怎么知道？！这是陷阱！一定是凌逸尘的陷阱！张特助的警告在耳边炸响——“无谓的好奇心”、“不该有的联络”！

“我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任何东西！请你离开！”苏念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紧。

“苏小姐！时间不多！”门外的女人语气急促起来，“这东西……是当年疗养院流出来的！和凌霜华女士的死有关！有人托我务必交给您！您看了就明白！我只能放门口了！您自己决定！”

说完，苏念听到门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门口的地毯上。紧接着，急促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快速远去。

苏念僵在门后，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恐惧、震惊、巨大的好奇，如同冰与火在她体内激烈交战！门外是什么？真的是关于凌霜华死亡的线索？还是凌逸尘设下的、引诱她违背协议的致命陷阱？

她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消失了，走廊里恢复了死寂。

过了足足几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声息，苏念才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拧开了门锁，拉开一条细细的门缝。

昏暗的走廊灯光下，病房门口的地毯上，静静地躺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苏念的心跳几乎停止！她飞快地左右张望，确认走廊空无一人，然后迅速弯腰，一把抓起那个信封，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手里的信封沉甸甸的，带着一种不祥的寒意。

信封没有封口。苏念颤抖着手指，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不是文件，也不是照片。

而是一本……非常陈旧的、硬壳封面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是深蓝色的，边缘磨损严重，没有任何字迹。纸张己经泛黄，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和旧纸张特有的气息。

苏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勇气，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扉页上，一行娟秀而略显无力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如果我死了，请让尘儿知道，妈妈不是疯子……”**

落款：霜华。

日期，正是凌霜华进入静心疗养院的那一年！

苏念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开始阅读那密密麻麻、带着岁月痕迹的字迹。

**“……X月X日，晴。又被送进来了。他们说这里安静，适合我养病。可这里只有冰冷的墙和无尽的药片。我好想尘儿，他才那么小……可我不能见他，他们会说我情绪失控，会给他用更重的药……”**

**“……X月X日，阴。头好痛。那些声音又来了……他们在笑我，骂我，说我是凌家的耻辱……震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让他们这样对我？……”**

**“……X月X日，雨。今天偷偷藏了一片药。我知道不对，可我太累了。这样活着，不如……可尘儿怎么办？我的尘儿……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害怕……是我吓到他了……我不是故意的……”**

**“……X月X日，晴（？）。感觉清醒了一点。那个新来的护士小陈，人很好。她偷偷告诉我，我的药……可能有问题。剂量不对？还是……我不敢想！可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不是幻觉！我要记下来！如果……如果我哪天真的‘意外’死了，尘儿，你要看到！妈妈不是疯子！妈妈是被……”**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的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毛边！

苏念捧着这本泛黄的日记，如同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捧着一块千钧的寒冰！她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

凌霜华不是简单的精神崩溃！

她在日记里控诉丈夫凌震霆！她怀疑自己的药有问题！她甚至预感到了死亡！

那句未完的“妈妈是被……”后面，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

这本突然出现的日记，是真是假？是谁送来的？目的是什么？

它指向的，是凌逸尘父亲凌震霆可能的谋杀？！是凌家最黑暗的核心秘密？！

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怖的猜测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苏念的理智！她终于明白周正阳所说的“水很深”意味着什么！这根本不是她能触碰的领域！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凌逸尘如果知道她拿到了这个东西……他一定会让她和母亲，还有整个星辉，彻底消失！

然而，日记本上凌霜华那娟秀而绝望的字迹，那句“妈妈不是疯子”的无声呐喊，又像一把钥匙，狠狠插进了苏念心中那扇名为“良知”的门！

夜半惊魂，疑云骤起。平静的假象被彻底打破。一本染血的日记，将苏念从冰冷的交易囚笼，瞬间推向了更黑暗、更致命的秘密风暴中心！凌逸尘的冰山之下，隐藏的竟是如此深不见底的恐怖深渊！她手中的日记，是催命符？还是……唯一能照亮黑暗的火种？她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