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卸甲！

【咱们这位九殿下，三言两语，就把林铮挖的坑给变成了自己的主场。

林铮是骑虎难下，不比也得比。

而李敢心里属于老兵的骄傲，也被彻底点燃了。

最终，双方约定，就在第二天上午，举行这场关乎着“规矩”和“道理”谁更硬的对决。

这一天的时间，就成了双方最后的备战期。】

【话说咱们这位九殿下，定下了这场关乎军心士气的生死对决后，

您猜他干了什么？

加练弓弩？

秘密传授射击技巧？

嘿，全错了。

他做了一件让全营上下，包括他最信任的陈庆之和侯三在内，都首呼看不懂的事儿——

他让那3000名新兵蛋子，从清晨到日暮，练了一整天的……走路。】

天幕的画面，切换到了那漫长而诡异的一天。

【清晨，陈庆之拿着萧辰连夜画出的图纸，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图纸上没有兵法，没有阵型，只有一排排的横线和竖线，旁边标注着

“步幅：七十五厘米”、

“间距：一臂”、

“抬腿高度：与膝同齐”……

这些闻所未闻的古怪词汇。】

【“殿下……这……”陈庆之拿着图纸，神情凝重，

“末将明白队列乃军之根本，令行禁止之基石。

只是……明日便要校阅，今日还是只练队列，不习弓弩，是否……不合时宜？

恐新兵们临阵心慌，无法发挥啊。”

“照着练。”萧辰的回答不容置疑。

陈庆之虽满心困惑，但出于对殿下之前手段的敬畏，还是选择无条件执行。

于是，整个京郊大营，都看到了一幅堪称奇景的画面。】

【新兵们在侯三和陈庆之的带领下，像一群提线木偶，在校场上来来回回地走着正步。

他们的动作僵硬、滑稽，同手同脚者比比皆是，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

萧辰则亲自拿着一根长杆，不厌其烦地量着他们每一步的距离，纠正着每一个人的姿势。】

【这下，老兵们真的坐不住了。

他们本来还对第二天的比试，对殿下那把神弩存着几分忌惮，

可现在一看，这哪是练兵？

这分明是殿下年轻气盛，不懂战阵，在胡闹啊！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看那傻样！”

“明天就要比射箭了，今天还练走路？

殿下是不是被林将军给逼疯了？”

李敢的脸色，也从最初的凝重，变成了铁青。

他不是不屑，他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又不知道该跟谁发。

他想起了狼牙谷口，那个同样意气风发的主帅张敬。

张敬也是这样，拿着一卷画得漂漂亮亮的阵图，对着他们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糙汉子，指手画脚。

“此乃上古名将所创之‘玄襄之阵’！

尔等只需依图而行，必能大破狄夷！”

李敢还记得，当时自己提出了疑虑：

“大人，此阵两翼过于单薄，若有敌骑侧击，恐难抵挡！”

张敬是如何回答的？

他只是轻蔑地一笑：“一介武夫，懂什么兵法韬略？执行命令便是！”

结果呢？

那所谓的“玄襄之阵”，在北狄“苍狼”部落的铁骑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兄弟，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

被敌人的骑兵洪流冲得七零八落，然后被无情地分割、包围、屠戮。

他记得那个叫“石头”的小伙子，为了堵住侧翼的缺口，

抱着一个狄人将领的大腿，被活活拖行了十几步，最后被乱刀砍死。

他记得自己浴血厮杀，回头望去时，

看到的是张敬那面帅旗，在毫不犹豫地向后撤退。

那不是战术性撤退，那是赤裸裸的背叛和抛弃。

他一脚踹在旁边的草靶子上，草靶子被踹得飞了出去，对着身边几个心腹老兵，压着嗓子骂道：

“他娘的！”

李敢一把抢过身边老兵手里的弓，拉得嘎吱作响，仿佛要将那段屈辱的记忆一同拉断。

“你们瞧瞧！

这叫什么事儿？！

像不像？

跟当年一模一样！”

他指着远处新兵那歪歪扭扭的队列。

“老子断了根指头，服他！

是因为他敢玩命，是条汉子！

可现在他这是在干啥？

过家家吗？

让这帮新兵蛋子在这儿跳舞？”

他越说越气，

“打仗，靠的是这个！”他将弓狠狠砸在地上，

“靠的是胳膊上的力气，是眼睛里的准头！

是知道怎么让弟兄们活下来！

不是他那套花里胡哨的、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王二柱心领神会，凑上来说：

“头儿，要不……咱去跟殿下说道说道？”

“就说这练法不对，上了战场是送死啊！！”】

【“说？”李敢喃喃自语，他缓缓地松开了抚摸伤疤的手，

“对，去说！” 他猛地抬起头，那惨然的笑容变得狰狞而疯狂，

“但不能用嘴去说！”

他猛地站定，对着身后十几个最信赖的、从狼牙谷一起爬出来的兄弟，命令道：

“都给老子卸甲！”

“头儿？！”王二柱等人大惊失色。

军中无故卸甲，乃是大忌！

尤其是在主帅面前，这几乎等同于放弃军人的身份，是无声的抗议！

“我让你们卸甲！”李敢没有解释，他自己率先动手，

将身上那件代表着他都尉身份的铁甲，一件一件地解了下来，重重地扔在地上！

他只留下一身单薄的的里衣。

他身后那十几个老兵，在短暂的犹豫后，也明白了头儿的决心。

他们一个个红着眼，默默地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甲胄。】

【“都跟老子来！”李敢赤着上身，露出那满是伤疤的胸膛，

“今天，咱们不当兵了！

就当一回当年在狼牙谷里，被抛弃的冤魂！

去帅帐前，就是跪死！

也要把殿下给跪醒！”】

【他要用这种最悲壮的方式，去进行一场无声的死谏！】

【然而，就在李敢带着这群卸下盔甲的“冤魂”，即将冲到帅营前时，

一个身影却拦在了他们面前。】

【是陈庆之。】

【“李将军，这是要去哪儿啊？”

陈庆之的语气平静，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赤裸的上身和地上的甲胄，心中己是一片骇然。

他没想到殿下真的是料事如神！】

【“陈将军，此事与你无关，让开！”李敢怒吼道，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胡闹，把这三千新兵带上死路！

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把他骂醒！”】

【“骂醒？”陈庆之冷笑一声，

“然后呢？

你以‘卸甲逼宫’之罪被殿下当场斩杀，你的兄弟们被打为叛逆，

而殿下，依旧会按照他的方法练兵。

你觉得，你的死，有意义吗？”

“那也比看着弟兄们去白白送死强！”

陈庆之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李敢，我知你心意。但你可知，殿下他……也早知你会如此。”

李敢猛地一愣：“什么意思？”

“殿下今早召见我时，便料到你必有此举。”

“殿下让我转告你，他知道你不服，也知道你担心什么。

所以，他愿意给你一个讲‘道理’的机会。”

“明天的校阅，你若赢了，他当着全军的面，收回所有新规，

这支军队的练兵之法，由你李敢说了算！”

“但你若输了……”陈庆之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你和你手下这五百老兵，就必须无条件地，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指哪儿，打哪儿，再无二话！”】

【李敢死死地盯着陈庆之，他明白了，这不是商量，这是殿下早就为他设好的局。

他悲壮的“死谏”，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变成了一场关乎未来的“赌约”。】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弯腰，一件一件地，重新穿回了身上。

“好！我赌！”

“传我命令，都给老子听好了！

明天，都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

一百步的靶子，给老子射出花儿来！

我们不仅要赢，还要赢得他心服口服！

让他知道，什么才是能让弟兄们活命的真本事！”】

【到了下午，林铮再次前来“巡视”。

他看到这副荒诞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抑制不住的狂笑。

他走到萧辰面前，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了：

“哎哟，九殿下，您这是在练什么绝世神功？

莫非是想让弟兄们用走的，把敌人给笑死吗？

林某真是……大开眼界啊！”】

【面对林铮的挑衅，萧辰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林将军若是有闲，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家营帐的防火事宜。

我瞧着，天干物燥，小心……走水。”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林铮的笑声戛然而止，心中莫名一寒。】

【送走林铮后，萧辰没有让新兵们继续走队列，而是下达了第二道命令。

“陈将军，从这三千人中，挑出五十个上午队列走得最稳、听号令最准的人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用挑最强壮的，就要最听话，最有耐心的。”

陈庆之虽然不解，但立刻执行。

很快，以侯三为首的五十名新兵被挑选出来，他们大多不是体力最好的，

但都是上午训练中最认真的。

然后，萧辰让人在校场中央立起了一面巨大的战鼓，由赵小五亲自执槌。

这被选出的五十名新兵被要求拿起了那一把把组装好的复合弩。

“咚！”

鼓声响起，陈庆之高声喊出第一个口令：“举弩！”

“咚！咚！”

鼓声变奏，第二个口令响起：“平端！”

“咚！咚！咚！”

鼓声再变，第三个口令：“放！”

新兵们不需要瞄准，不需要思考，他们只需要跟随鼓点的节奏，机械地重复着这三个动作。

一整个下午，整个校场上，都回荡着这单调而又充满节奏的鼓声和口令声。

这让老兵们的嘲笑声都小了许多，

他们看不懂，但那种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