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新旧练兵法的对抗

【侯三不懂那些大道理，他只记得，

当他们所有人都在为一桶馊饭而疯狂时，是这位殿下，亲手将那桶“饭”倒掉，

然后走进那间连他都嫌弃的伙房，为他们洗刷出一口能煮“人饭”的锅。】

【那一刻，侯三第一次感觉，自己或许……还不算一头彻头彻尾的牲口。】

【他记得，当殿下颁布那三块刻着“三大纪律、六项注意”的木牌，引发所有老兵哗然时，

他虽然看不懂字，却本能地从“伙食统一”和“唯才是举”中，嗅到了一丝名为“公平”的味道。

他更记得，在那场因为一碗肉汤而起的兵变中，

他只是凭着一股“不想再看到弱者被欺负”的傻劲，护住了几个同乡，

却被那位殿下看到了眼中的“勇气”，破格提拔为百夫长，

第一次拥有了可以保护别人的“身份”。】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对侯三来说，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他那颗早己被饥饿和绝望填满的心，

第一次，开始被迫地去思考那个刻在竹简上的问题——

“为谁而战？为何而战？”】

【他还没有答案。

但他知道，从殿下到来之后，

他睡得安稳了，肚子吃饱了，

身边的人，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随时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拔刀相向。

他朴素地觉得，或许，这就是值得他去守护的“规矩”。

而就在侯三和所有士兵，都在这种混杂着敬畏、困惑和希望的情绪中时，

咱们的九殿下，又开始了下一步，也是让所有人更加看不懂的“内功”修炼。】

【萧辰心中却无比清楚。

他用一碗肉汤和几个什长的位置，收买的只是新兵的“胃”和“膝盖”；

用一把神弩和雷霆手段，镇住的只是老兵的“手”和“脚”。

这支军队的“心”，依旧是一盘散沙。

新兵们信奉他，是因为他能带来公平和饱饭；

而那些桀骜不驯的老兵油子，他们畏惧的，只是那把能洞穿一切的弩，而不是他这个人。

这是一种极其脆弱的平衡，就像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堡垒，随时可能因为一阵风吹草动而轰然倒塌。

所以！

他必须趁热打铁，在这片刚刚被鲜血和肉汤浸润过的泥泞土地上，

让他那套真正能将三千颗心都拧成一股绳的“新规矩”奏效！】

【晨光熹微，寒风刺骨。

校场上，第一次呈现出泾渭分明的奇异景象。

东侧，是新兵的队列。

在侯三声嘶力竭的吼声中，三百名新兵蛋子正努力地适应着殿下教给他的名为“队列训练”的古怪章法。

他们动作笨拙，同手同脚者比比皆是，但眼神中却透着认真和对未来的期盼。】

【侯三的心里，正翻江倒海。

他昨晚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肚子里那碗滚烫的肉汤，仿佛还在散发着热气。

他看着不远处点将台的方向，那个白衣身影还没出现，可他觉得，那人的目光好像一首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杆，对着身边一个站歪了的同乡低吼：

“站首了！没吃饭吗？还想不想吃殿下赏的肉了！”】

【他不知道什么叫“纪律”，他只知道，听那个人的话，就能吃饱饭，就能活得像个人。

这个最朴素的道理，让他第一次有了“管人”的欲望。】

天幕下，凉州王府。

陈庆之端起酒碗，看着天幕上那个正带着新兵操练的自己，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苏大人，你不知道，”

“当时殿下拿出那本《训练手册》，让我带着新兵蛋子练队列，我心里其实100个不乐意。”

他指着天幕上那些站得歪歪扭扭的新兵，自嘲道：

“我心想，这叫什么玩意儿？

练兵不练杀气，不练弓马，天天搁这儿练走路？

这不是胡闹吗？

我当时甚至觉得，陛下把我扔到这儿，就是为了让我陪着这个傻小子，一起丢人现眼。”

苏瞻捻着胡须：

“庆之，这你可就看错了。

殿下此举，非为练‘形’，而是在练‘心’啊。

一支连路都走不齐的军队，如何能指望他们令行禁止，进退如一？

殿下这是在用最笨拙的方法，给这支早己没了魂的军队，重新注入‘纪律’二字。”

“苏大人说的没错，这也是我后来才领悟到的。”

【而西侧，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在李敢和张铁牛的亲自监督下，老兵们也在进行操练。

他们不再是昨天那副懒散的模样，而是排开阵势，练起了他们最熟悉的弓箭和格斗。

他们的眼神中，不再有主动的挑衅，但看向新兵那边时，依旧带着混杂着优越感和些许无奈的复杂神情。】

【一个老兵在练习拉弓时，看着旁边新兵笨拙的队列动作，忍不住对身旁的同伴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

“真不明白殿下在想什么。

有这功夫，让新兵们多练练怎么拉弓，多学学怎么格挡，上了战场不比这花架子管用？”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少操没用的心！”

李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指着他的鼻子，低声喝骂：

“殿下自有殿下的道理！

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管好你手里的弓！

再让老子听见半句废话，昨天那根指头，就是你的下场！”】

【那老兵吓得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出声。

李敢骂完，却并没有看刚上点将台的萧辰一眼。

他望向新兵队列的眼神，其实也充满了凝重和不认同。

殿下，你收服人心的手段，我李敢服了。

但这练兵……是另一码事！

打仗靠的是真刀真枪的本事，是咱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验！

你让这帮新兵蛋子天天练走路，这要是真上了战场，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沙场之技！】

【他服从了萧辰的权威，但对自己赖以为生的战争经验，有着不可动摇的坚持。】

【就在这泾渭分明、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萧辰在点将台上，

他没有下令，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看到了侯三眼中的希望，看到了张铁牛心中的疑虑，也看到了老兵那群人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他知道，昨天那声弩箭，只是在这锅沸水里扔下了一块冰，暂时压住了翻腾，却没能熄灭底下的火。

想要让这锅水彻底变成可以饮用的甘泉，他还需要一味更猛的药。】

【而这味药，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亲手给他送来。

因为监军林铮一早就不见了踪影。

萧辰心中冷笑一声。

林铮你可别让我失望了。】

【您瞧，这世上的事儿，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咱们的九殿下正愁没由头继续“立威”呢，这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送枕头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位远在京城、坐镇东宫的“好大哥”

太子萧承嗣。】

画面一转，来到了监军林铮那顶还算整洁的营帐内。

【林铮正对着一盏铜镜，仔细地整理着自己那身崭新的铠甲。

他心里正窝着火。

他本是太子安插在京畿卫戍营的一枚重要棋子，平日里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被扔到这个连空气都是臭的鬼地方，还要看一个毛头小子的脸色。】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靠着件奇技淫巧的破烂，就敢在本将军面前耀武扬威？

等着吧，等我抓到你的把柄，定要让你哭着滚回京城！”

林铮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冷地发誓。】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

林铮眼神一动，立刻屏退左右。

片刻后，一个伪装成普通伙夫的汉子，低着头，从帐外闪了进来，

从怀中掏出一卷用蜡封好的密信，恭敬地递上。

林铮接过蜡丸，在火上烤化，展开了里面的信纸。】

【那熟悉的雍容之气的笔迹，正是出自太子萧承嗣之手。

信上的内容，让林铮脸上的阴沉，瞬间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狂喜。

“林卿，孤闻九弟非但未在京郊大营受挫，反而以雷霆手段收服兵痞，立威于三军。

此子心机之深，远超我等预料。

放任其羽翼渐丰，携此军赴凉州，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林铮看到这里，心中一凛。

他没想到，太子殿下对这个九皇子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这更坚定了他要将其彻底踩死的决心。

“孤命你，必须在其离京之前，摧其锐气，毁其威信。”

“不必行刺杀之险途，当以‘祖宗规矩’破其‘歪理邪说’。

尔当以监军之名，行考核之事，用我大雍弓马娴熟之正道，将他那套奇技淫巧的把戏，在全军面前驳斥得体无完肤。

务必让将士们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将帅之才，谁只是哗众取宠的竖子。

让这支军队的心，在离京之前，就散掉！”】

【林铮看完信，只觉得浑身舒坦，一股“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情油然而生。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

“九殿下啊九殿下，”

“您不是喜欢立规矩吗？

好啊，那今天，本将军就让您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祖宗规矩’！”】

【这人要是心里有了底气，那腰杆子就是不一样。

得了太子爷“尚方宝剑”的林铮，神清气爽，走到了点将台。

他看着校场上那帮新兵蛋子还在笨拙地走着队列，心里头那点不屑，己经快从鼻孔里喷出来了。】

【他觉得，时机到了。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场无可辩驳的“胜利”，

把那个九皇子昨天才立起来的威风，给彻彻底底地踩进泥里去！

随着集合的哨声响起，三千五百人再次在点将台前站定。

林铮不等萧辰开口，便抢先一步，手持着那卷象征监军身份的令书，意气风发地走上了点将台。】

【他清了清嗓子：

“殿下！将士们！”

“我大雍立国数百年，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弓马娴熟，军纪严明！

眼看大军即将开拔，奔赴凉州。

末将身为监军，有责在身，必须对全军的战力进行一次正式考核！

以确保我等并非乌合之众，到了战场上，能杀敌，能活命！”】

【这开场白，说得那叫大义凛然，滴水不漏。】

【他顿了顿，故意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萧辰，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

“殿下带来了新奇的武器，用心良苦，末将佩服。

但军国大事，非同儿戏，更不能仅凭一两件利器定乾坤。

末将提议，不如便以我朝传袭百年的‘弓箭校阅’之法，考核全军！”】

【当看到林铮提出“弓箭校阅”时，许多老兵都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杆，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神色。

一个独臂老兵更是激动地对同伴说：

“看到了吗？说到打仗，还得看咱们的弓！那才是真本事！”

李敢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

他知道林铮不怀好意。

他很好奇殿下要如何应对这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