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来在傅言深的面前，她只能是温漾

温漾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是她的儿子，是她的辰宝。她又见到他了。

她想伸出手，抚摸他冷硬的脸颊，告诉他一切。

辰宝，我是妈妈，我回来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扭曲了她的声带，话语冲出口，变成了另外一个版本。

“我去尼玛！傅言深就是个渣男！他老婆就是个小三！”

“……”

整个傅氏大厅的空气被抽干了。

两个保安的手臂僵在半空，前台小姐的下巴掉在地上。

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傅景辰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在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片可怖的空白。

下一秒，滔天的怒火从他身体里炸开。

“你找死！”

他一把挥开两个保安，铁钳般的手掐住了温漾的脖子。力道之大，让温漾的脚跟离了地。

窒息感传来，温漾的肺部火烧火燎。

她胡乱地拍打着傅景辰的手臂，大脑飞速运转。

不行。

只要她想以“温漾”的身份说话，只要她想认亲，这个该死的BUG就会让她口出狂言，把人往死里得罪。

那如果……她不当温漾呢？

她只是今夏，一个崇拜影后温漾的、顾若星的普通同学。

这个念头闪过，她身体里那股暴戾的力量，平息了些许。

温漾放弃了挣扎，任由傅景辰将她举得双脚离地。

她的脸因为缺氧而涨红，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咳……你……你没错……我是该死……”

傅景辰的手指一顿。

他以为这个女人会求饶，会哭喊，没想到她居然认了。

温漾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继续用那种随时会断气的腔调开口。

“我是……我替我女神骂的……顾若星……她在宿舍里天天骂我女神……说她妈顾念才是傅太太……说我女神……死得好……”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能说出来。

虽然费力，但没有被Bug扭曲成别的意思。

只要她彻底剥离“温漾”这个核心，以一个旁观者“今夏”的身份去叙述，这个灵言枷锁的束缚就会减弱！

傅景辰掐着她脖子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顾若星？顾念的女儿？

温漾感觉到压力的减轻，立刻趁热打铁，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还说……她妈比我女神漂亮一百倍，家世好一万倍！说我女神就是个空有皮囊的木头美人，连给她妈提鞋都不配！呸！是她妈连给我女神提鞋都不配！”

“她说我女神的粉丝都是没脑子的蠢货，才会喜欢一个死了二十多年的过气女明星！”

“我气不过！我就跟她吵！她说要让她爸爸傅言深开除我！我……我就是要来找傅言深评评理！凭什么他女儿能这么侮辱一个为艺术献身的前辈！他管不管？他不管我管！”

温漾一口气吼完，吼得荡气回肠，声情并茂。

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偶像冲锋陷阵、不畏强权的狂热脑残粉。

逻辑完美，动机充足。

最重要的是，她句句都踩在傅景辰的雷点上。

顾念、顾若星、傅言深。这三个名字，就是傅景辰的逆鳞。

果然，傅景辰的呼吸变得粗重，掐着她脖子的手，不知何时己经完全松开。

他不是因为相信了她的话，而是因为她的话，成功勾起了他心中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恨意。

他凭什么娶顾念？

顾念的女儿凭什么侮辱他的母亲？

他自己去质问，傅言深只会用沉默应对。

但如果……是这样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嘴里不干不净的‘疯子’呢？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完了这场信息量爆炸的“告御状”。

原来不是来滴血认亲的，是来为偶像撕逼的。

这年头的粉丝，战斗力都这么强悍了吗？

傅景辰死死地压着心头的暴躁，他扯住温漾的胳膊，动作粗暴地拖着她。

“你，跟我来。”

他转身，大步走向VIP电梯。

温漾踉跄着跟在他身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赌对了。

电梯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合上。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

电梯向上攀升。

他一首拽着温漾的手腕，没有松开。

温漾被他拽得生疼，也不吭声。

她想时间就这么定格，就这么跟儿子待着。

哪怕，他并不知道她是谁。

电梯内壁光洁如镜，映出两人的身影。

傅景辰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女人的脸上。

一张小白花脸，在美女如云的演艺圈根本算不上出挑。

可偏偏是那双不属于这张脸的……神韵。

不甘、倔强、燃烧着火焰，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他心口猛地一跳。

突然想起家里的老录像带上，母亲站在领奖台上，睥睨众生的神态。

“叮——”

电梯门开了。

顶层，傅言深的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半个城市的缩影。

整个空间空旷、冰冷，像一座没有温度的宫殿。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

他没有回头，只是这个背影，就足以让人退避三尺。

傅言深。

温漾的心里突然像被是灌了铅，重得她无法呼吸。

二十五年，这个男人似乎一点都没变，连身形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傅景辰松开温漾，上前一步，带着压抑的怒火。

“她是顾若星的同学，你的好女儿，在学校里公然侮辱我母亲。”

傅言深缓缓转过身。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傅景辰身上，只是余光瞟了温漾一眼。

“你的母亲，己经死了二十五年了。”

温漾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死了？

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她死了？

傅景辰的拳头在身侧攥紧。

“她死了，你就娶了她最好的朋友？”

“住口。”

傅言深打断他，终于将他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焦点，落在了温漾身上。

“你说，怎么回事？”

岁月果然没有亏待他，还是那张英俊到极点的脸，五官深邃，只是那双黑色的瞳孔，变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

当他看到温漾的脸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瞳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瞬，但又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温漾强忍着心头的翻江倒海。

她想质问他，为什么娶了顾念，为什么把她妈妈藏起来。

她张开嘴，准备用“今夏”的身份，把刚才对傅景辰说的话再说一遍。

可这一次，BUG失控了。

或许是见到傅言深本人，她“温漾”的灵魂再也无法伪装。

“傅言深，你晚上抱着顾念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女神？不如跟那个老女人离婚吧，我嫁给你！我年轻漂亮活儿又好，连照镜子的时候，都忍不住给自己点个赞，毕竟，谁不稀罕年轻漂亮的呢？包准你老树开花，梅开三度！”

“……”

傅景辰的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这个疯女人带到他父亲面前。

温漾绝望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也明白了。

只要面对傅言深，她就永远是温漾，她就永远无法用正常的语言去交流。

傅言深的脸微不可动地抽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注视着她。

平静之下，是温漾看不懂的、汹涌的暗流。

很久，他才把脸转向自己的儿子。

“景辰，谁让你把这种不三不西的人带上来的？”

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甚至没有一点点好奇或者愤怒，就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温漾的身体晃了一下。

不三不西的人。

这是傅言深对她的评价？

温漾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这就是她儿子的父亲。

冷漠，无情，让人发指。

她张了张嘴，想质问他，想痛骂他。

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

温漾备受打击。

她决定彻底闭嘴，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把她，带走。”

傅言深不再分给他们半点关注，他转过身，重新成为那个俯瞰众生的、冰冷的背影。

“顾若星侮辱我母亲，你真的不管？”

傅景辰的胸口闷得发疼，等着父亲的答案。

可是，傅言深终究没有再开口，更没有转身。

终于，傅景辰一把抓起温漾的胳膊，几乎是将她拖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那个男人的世界。

此刻，那个男人手中的钢笔，断成了两截。

温漾靠着冰冷的电梯壁，缓缓滑坐在地。

她是来质问傅言深的，是来找她妈妈的，可是面对他，却什么正经话都说不出。

她失败了，一败涂地。

被傅景辰塞进车里，她就靠着车窗，一言不发。

傅景辰从后视镜里打量她。

这个女人安静下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倔强和破碎，跟荧幕上的母亲，某些瞬间，重叠了。

尤其是刚才，在父亲办公室里，她被自己拖拽时，那个不甘又愤怒的回头。

太像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可能会把这样一个疯女人跟自己奉若神明的母亲联系到一起?

车厢里一片死寂。

车子一路开回星辰影视学院。

快到校门口时，傅景辰才打破了沉默。

“顾若星，真的说了那些话？”

温漾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车窗，轻轻点了点头。

傅景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车子在学校门口停稳。

温漾推开车门，机械地走下车。

她刚站稳，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停在了傅景辰的车旁。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江叙白。

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冲着温漾的方向，挑了挑眉。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