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子——爵——大——人——

死寂的房间内，只有子爵压抑的啜泣和粗重喘息在破碎的家具与昏迷的守卫间回荡。莉莉丝坐在柔软的天鹅绒床沿，包裹着幽暗黑绸的双腿轻轻晃动着，银发垂落，遮住了她空洞的紫眸，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子——爵——大——人——”

那声音如同掺了蜜糖的毒药，甜腻得发齁，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少女般天真烂漫的腔调，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糖霜的小钩子，却听得人脊背发凉。

子爵猛地一颤，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惊骇地抬起头。只见莉莉丝不知何时己经抬起了脸，脸上不再是那令人心悸的空洞，而是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嘴角高高扬起，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眼睛弯成了月牙。这本该是无比可爱的笑容，可嵌在她那张过于苍白、眼神深处依旧毫无温度的脸上，再配上这甜腻得诡异的声音，只让子爵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比刚才目睹守卫被瞬间击溃时更加毛骨悚然。

“您……您有何吩咐？尊贵的存在……”子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格格作响，几乎要把额头重新埋进地毯里。

莉莉丝仿佛没听到他的恐惧，依旧维持着那甜腻的声线和灿烂的笑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带上了一丝娇羞的意味，仿佛在诉说情人间的悄悄话：“嗯……您呢，让我这几周真的过得好幸苦啊……”她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自己苍白的下巴，像是在认真回忆，“那些面包，又臭又硬……像啃着地上的石头呢。”

“咚！”子爵的脑袋重重磕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饶命！饶命！是小人的错！全是小人的错！”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恐惧己经彻底攫住了他的心智。

莉莉丝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她抬起手，几缕阴影再次从她发间逸出，凝聚成几只看不见具体形态的微小暗影蝙蝠。它们无声地缠绕上她如月光般流淌的银发，灵活地穿梭编织。眨眼间，那散乱的银发便被拢起，束成了两根俏皮的双马尾，发梢处被同样由阴影凝成的、带着细微幽光的丝带系住。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缠绕玩弄着其中一根马尾的发梢，动作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天真烂漫。

“哎呀……”她拖长了调子，甜腻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子爵大人要怎么赔我呀……”她一边说着，一边轻盈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站定后，她并没有立刻走向子爵，而是开始在原地变换着一些极其“可爱”的姿势。一会儿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歪着头露出甜笑；一会儿踮起一只脚尖，像在跳着无声的芭蕾；一会儿又双手捧着脸颊，做出害羞的模样。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如同玩偶，却又僵硬得不带一丝活气，在满地狼藉和血腥的映衬下，构成了一幅荒诞绝伦又恐怖至极的画面。她身上的幽暗黑绸随着动作流淌着微光，像一层无法穿透的死亡阴影。

子爵看着她这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表演”，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比被踢中腹部时还要难受百倍。这根本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恶魔！是玩弄人心的深渊梦魇！他抖得如同暴风雨中的枯叶，连牙齿打颤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求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只要您开口！我什么都愿意做！”他几乎是嚎哭出来，涕泪横流，卑微地匍匐着，试图去亲吻她脚边那冰冷的地毯。

莉莉丝终于停下了那诡异的“舞蹈”。她向前轻盈地走了两步，停在了距离子爵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甜腻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紫水晶般的眼眸微微低垂，俯视着脚下这团因恐惧而扭曲的人形。缠绕着发梢的手指停了下来。

“之前看到的下水道里的那些肮脏的勾当……”她的声音依旧甜得发腻，如同在谈论花园里新开的花朵，“反正……也都是您整出来的吧？”最后一个“吧”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天真的疑问，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子爵的心脏。

子爵浑身剧震，如同被闪电劈中。他所有的侥幸瞬间破灭。她什么都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被他视为生财工具、如同牲畜般关押在下水道地牢里的少女，她们的苦难，她们的恐惧，她们的绝望……眼前这个“少女”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而她此刻，正用最甜美的声音，清算着最深重的罪孽！

“是……是……是我……”子爵在地，再也支撑不起身体，像一滩烂泥，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认命的颤抖。“恶魔……不……尊贵的大人……求您……求您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