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个莉莉丝

月光如冰冷的银沙，透过坍塌遗迹巨大穹顶的破洞，泼洒在碎石与断壁残垣之上。夜风呜咽着穿过断裂的石柱，卷起细微的尘土，空气中弥漫着古老尘埃和苔藓的潮湿气息。几只夜枭在远处的残破拱门上发出短促的鸣叫，更添几分荒凉。

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央，突兀地响起一个清脆、带着明显刻意拉长尾音，却又隐含某种不怀好意的呼唤：

“小——煤球儿！”

话音未落，一个娇小的身影猛地从一堆覆盖着藤蔓的碎石后蹦了出来。银色的双马尾在月光下划出耀眼的弧线，紫水晶般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非人的微光。正是莉莉丝·深渊之裔·诺瓦。她赤身地站在月光里，十岁孩童般纤细玲珑的躯体一览无遗，肌肤在月华下泛着近乎透明的、的粉白色光泽，仿佛最上等的东方瓷器。然而，她本人对此毫无羞赧，反而像展示珍宝般微微挺起那几乎不存在的胸脯，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天真与狡黠的笑容。夜风拂过她的肌肤，带不起一丝寒意，只有她银色的发丝在微微飘动。

“哦！我在哦，莉莉丝大人，什么事呀？”一个拳头大小、长着迷你蝙蝠翅膀的漆黑煤球，应声从莉莉丝平坦光滑的胸口处——更准确地说，是从她脚下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怯生生地冒了出来。它只有两个小小的红色光点作为眼睛，此刻正滴溜溜乱转，声音细弱得像受惊的小老鼠，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它太熟悉主人用这种语调叫它时，通常意味着麻烦，尤其是当主人处于这种“坦诚相见”的状态下。

莉莉丝双手叉腰（这个动作让她自认为更显成熟风韵），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用一种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撒娇意味的语气宣布：“我~~要去人类城镇……”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紫水晶般的眸子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随着她的话语，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她脚下那片原本只是安静存在的阴影，仿佛瞬间拥有了生命，开始剧烈地蠕动、扩张！浓稠如墨的黑暗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沉重感，无声无息地吞噬着月光，眨眼间就将悬浮在半空的小煤球完全笼罩其中。

“搞点儿美食。”莉莉丝终于说出了后半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但在阴影的衬托下，这笑容却显得格外危险。

“呜！”小煤球在那片绝对黑暗的包裹中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冰冷的深海底，无形的力量挤压着它小小的身躯。它剧烈地颤抖着，翅膀都僵住了，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呐：“那啥……莉莉丝大人……只要……只要是别太过分的……要求……”最后的“要求”两个字，几乎只剩下气音，充满了认命的绝望。它太清楚，当主人的影子开始“说话”的时候，讨价还价是没用的。

阴影的涌动平息了一些，但依旧紧紧包裹着小煤球。莉莉丝满意地点点头，伸出一根纤细白皙、仿佛玉石雕琢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活体阴影般的黑色气息。她轻轻地点在瑟瑟发抖的小煤球身上。

“啵！”

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仿佛粘稠液体破裂又或者生物角质层被强行剥离的声音响起。

被点中的小煤球猛地一僵，漆黑的身体表面瞬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那纯粹的黑色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变形、重塑！煤球的轮廓在剧烈的扭曲中拉长、膨胀，粗糙的表面变得光滑细腻，染上月光的粉白色泽。迷你蝙蝠翅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瀑般流淌而下的银色长发，在肩后分成两束俏皮的双马尾。两个红点状的眼睛迅速扩大、加深，化为深邃神秘的紫水晶瞳孔。小巧的鼻子、的嘴唇、纤细的脖颈、平坦的胸脯、不盈一握的腰肢、修长笔首的双腿……所有的细节都在瞬间被精准地复刻出来。

眨眼之间，月光下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莉莉丝·深渊之裔·诺瓦！

同样的银发双马尾，同样的紫晶眼眸，同样的纤细稚嫩却自认性感迷人的躯体，同样在清冷月华下泛着粉白光晕的、毫无瑕疵的肌肤。她们赤身地并肩站立在古老的废墟中，像两尊出自神明之手的完美雕塑，又像是月光凝结成的双生精灵。

唯一能区分她们的是眼神。

左边的莉莉丝（本体），紫眸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光芒，嘴角勾起一抹与其稚嫩外表极不相称的、带着掌控一切的慵懒微笑。

右边的“莉莉丝”（小煤球），虽然拥有完全一致的精致面容和身躯，但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惊恐、茫然，还有一丝快要哭出来的委屈。它（她？）下意识地用手臂环抱住自己平坦的胸口，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慌乱地西处乱瞟，完全没有了本体那份理所当然的坦然和潜藏的威严。它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发出的却是莉莉丝那清脆的嗓音，只是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颤抖：“莉…莉莉丝大人……这……这太过分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