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布林巢穴

潮湿的、带着浓重腐殖质和排泄物混合气息的空气，沉重地压在废弃遗迹的每一个角落。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沿着斑驳的雕刻缓缓滑落，在下方汇聚成浑浊的小水洼，倒映着摇曳的、来自哥布林简陋火把的诡异光芒。空气不仅臭，还粘稠得仿佛能附着在皮肤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一团污浊的棉絮。

“莉莉丝大人！呕……这里简首比放了一百年的臭奶酪坑还难闻！”一个细小的、如同受惊小老鼠般的声音在莉莉丝脚边的阴影里响起。小煤球，那个拳头大小、长着可笑蝙蝠翅膀的黑色绒球，努力从她的影子里探出半个身子，两只点状的小眼睛惊恐地眨巴着。“而且！哥布林！它们都是些脑子里只有肮脏念头的蠢货！您这样高贵的存在踏足此地，万一看到什么……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那简首是对您的亵渎！”

莉莉丝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转动，瞥了一眼缩成一团的小使魔。她小巧精致的鼻翼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显然也对这恶劣的环境感到不悦。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优雅，轻轻弹在小煤球的额头上。那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伤到它，又足以让这团小煤球“哎哟”一声，像个真正的毛绒球一样在空中滴溜溜翻滚了好几圈。

“聒噪。”莉莉丝的声音清冷如月光下的冰泉，带着一丝与幼嫩外表截然不符的成熟与漠然，“肮脏的欲望？我在海盗船那帮满身鱼腥味的蠢货身上，还有那些披着光鲜铠甲、内里却更加腐烂的‘骑士’们那里，看得还不够多吗？”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魔力波动得厉害，像是染上了使魔间的风寒。回影子里待着，没我的允许，不许出来。”

“遵命！船长大人！”小煤球在空中稳住身形，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随即“噗”地一下，如同墨滴入水，迅速融回莉莉丝脚下那片深不见底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莉莉丝继续前行，她穿着精致但样式简洁的黑色小礼服裙，银色的双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在这污秽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淤泥中绽放的一朵夜昙。她的出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巢穴深处的沉寂。

阴影中，无数双贪婪、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哥布林，这些矮小、绿皮、獠牙外翻的生物，嗅到了雌性的气息。它们从坍塌的石柱后、从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堆里、从黑暗的甬道深处涌出，发出兴奋的“嘎嘎”怪叫。它们那充满原始欲望的目光肆无忌惮地黏在莉莉丝身上，即使她那贫瘠如未发育花苞的身材，在它们眼中也足以点燃最卑劣的。它们不挑，它们只在乎猎物是雌性。

几只按捺不住的哥布林怪叫着扑了上来，枯瘦的爪子带着污垢和腥风。

莉莉丝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施舍。她只是随意地抬了抬小手，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肩上的灰尘。纤细的手指末端，五道比最深的夜色还要纯粹的阴影瞬间凝聚、延伸、硬化，化作无坚不摧的漆黑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细微尖啸，凌空划过。

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痛苦的嘶吼。时间仿佛被那几道墨线切割开来。扑在最前面的几只哥布林，身体在半空中骤然僵住，随即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朽木，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不是被切开，而是被一种绝对的力量瞬间瓦解成无数细小的、失去了生机的碎块，混杂着污浊的体液，噗噗地砸落在地面，像下了一场腥臭的肉雨。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无法反应，血腥，却因其彻底和迅速，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洁净”——没有垂死的挣扎，没有痛苦的哀嚎，只有瞬间的湮灭。

巢穴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地面微微震动。一个足有普通哥布林两倍高的身影挤开低矮的通道口出现。它肌肉虬结，皮肤粗糙如岩石，头上戴着象征“力量”的粗糙骨盔——哥布林冠军。它手持一柄巨大的石棒，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试图用威势压倒这个看似弱小的入侵者。

莉莉丝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个庞然大物，只是向着它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五道黑芒再次一闪而逝。

哥布林冠军那引以为傲的肌肉和坚硬的骨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巨大的身躯连同那根石棒，在瞬间被分解、切割，化作一堆比之前更为巨大的、毫无意义的碎肉山丘，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

紧接着，一个更加庞大、散发着腐烂沼泽气味的阴影笼罩下来。一个巨魔，哥布林常见的盟友，它佝偻着背，獠牙滴着粘液，巨大的木棒拖在身后，每一步都让地面凹陷。它那浑浊的小眼睛里，映着莉莉丝渺小的身影。

结果并无不同。漆黑利爪的光芒如同死神的镰刀，轻轻掠过。巨魔那庞大的身躯甚至来不及完全倒下，就在半空中被分解成了数量惊人的碎块，如同被投入绞肉机般彻底解体，沉重的碎块砸落，发出沉闷的响声。

“嘎——！”一声尖锐刺耳、带着某种精神冲击力的嘶鸣响起。一个穿着破烂羽毛斗篷、手持骨杖的哥布林萨满从祭坛后跳了出来，枯瘦的手指舞动，试图凝聚邪恶的法术。它是哥布林部落的智者，黑暗魔法的操纵者。

法术的光晕刚刚在骨杖顶端亮起，黑芒己至。哥布林萨满连同它那脆弱的骨杖和未成形的魔法，一同化为齑粉。

最后，一个体型稍小但眼神异常狡诈、穿着不知从哪个倒霉冒险者身上扒下来的半身甲的哥布林跳了出来，它挥舞着一柄相对精良的短剑，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模仿龙吼的声音。它是部落的“天才”，自诩拥有魔王般的潜力。

它的结局，与它的前辈们没有任何区别。碎肉。

莉莉丝的脚步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散步的从容。她走过堆积如山的碎肉块，走过溅满污秽的石壁，走过还在微微抽搐的残肢断臂。那些曾经喧嚣、贪婪、充满恶意的生命气息，在她身后迅速沉寂、消散。遗迹深处的空气似乎更臭了，但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最终，她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停下。这里似乎是哥布林用于堆放“特殊战利品”的地方。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人”了。破烂的、勉强能看出是女性衣物的布条挂在瘦骨嶙峋的身躯上，的皮肤遍布青紫、污垢和结痂的伤口。原本的肤色和样貌被一层厚厚的泥垢和干涸的血迹完全覆盖，难以辨认。她像一具被肆意蹂躏后丢弃的破布娃娃，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有胸腔那几乎看不见的微弱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开这具饱受摧残的躯壳。她显然经历了哥布林所能施加的最为残酷、最令人作呕的非人遭遇。

莉莉丝紫水晶般的瞳孔注视着地上的少女，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没有同情，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就像看到地上有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她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确认对方是否还有一丝生命迹象。

然后，她走上前，动作随意得如同捡起一件物品。她伸出纤细但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臂，轻而易举地将那几乎不形的少女扛在了自己那小小的肩膀上。少女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莉莉丝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不会滑落，动作中没有丝毫温柔，却也没有粗暴，纯粹是出于“搬运”的考量。

扛着这个沉重的“战利品”——或者说，这个在她眼中暂时还属于“会呼吸的物件”的存在——莉莉丝转过身，银色的双马尾在身后轻轻一甩。她踏过满地的狼藉和碎肉，向着来时的、充满腐臭气息的通道走去，步伐依旧是不紧不慢，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屠杀，而只是去集市上随手买了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