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世骇俗“军功授妻”！

钱大海的目光在书房里扫了一圈，从山羊胡幕僚涨红的脸上，到几个将校各异的神情上，最后挥了挥手。

“都下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退出，连黑熊都低着头，快步溜了出去。

转眼间，偌大的书房只剩下钱大海、钱二狗，以及像一根标枪般立在中央的王小二。

钱大海没让他坐，自己也没坐。

他绕着桌子走了两步，手指在冰冷的地图边缘划过。

“你说的‘婆娘’，从哪来？”

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王小二的回答同样没有波澜。

“青牛山匪寨里，总有被他们掳掠的女子吧。”

“若是有家可归的，查明后发还路费，让其回家。”

“若是家破人亡，无处可去的，或是山匪自己的家眷，便可充作军赏。”

钱大海的脚步停下。

“如何分？战场上乱作一团，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如何说得清？为抢一个女人，自己人先打起来，本官可不想看到。”

“公开。”

王小二吐出两个字。

“战前，立下赏格，明码标价。”

“斩首一级，赏银几何。”

“破寨门者，赏田几亩。”

“活捉匪首者，头功。”

“所有功劳，由队官记录，什长旁证，当众宣读，不得有误。”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环。

“战后，所有缴获的女子，集中安置，不许任何人私自接触。”

“按功劳高低，从头功开始，依次挑选。”

“挑中了，当着所有人的面，领走。是打是骂，是当牛做马还是当婆娘疼，那是他自己的家事。旁人再有想法，也得憋着。”

“如此，谁还有话说？”

钱二狗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

这套说辞，滴水不漏，仿佛在王小二的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

它粗野，但有效。

它不讲道理，却又把最原始的人性算计得清清楚楚。

钱大海重新坐回椅子里，用粗大的手指揉着太阳穴。

他沉默了。

这个法子，是一剂虎狼之药。

用好了，能起死回生。

用不好，就是自取灭亡。

他钱大海的名字，会和“纵兵抢掠”、“以民女为赏”这种罪名永远绑在一起，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都察院那些闻着味儿就扑上来的疯狗言官，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淹死。

他赌不起。

可看着地图上那个刺眼的红圈，看着云州卫日益糜烂的军心，他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可输的了。

王小二看着钱大海脸上的挣扎，看着他眼中闪烁的犹豫，心里清楚，火候还差最后一把。

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总爷若信不过小人，小人愿在此立下军令状！”

这一跪，让钱大海和钱二狗都吃了一惊。

“此次清剿青牛山，总爷只需拨我五十名新兵，粮草自备！”

“若三日内，不能提青牛山匪首之头来见，小人的这颗脑袋，您随时来取！”

“若侥幸功成，小人别无他求！”

王小二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燃烧着一股让人不敢首视的疯狂。

“只求总爷，将这‘军功授妻’之策，在云州全军，推行下去！”

他这是在赌命。

用自己这颗不值钱的脑袋，去赌一个机会，赌这位总兵骨子里还未被磨灭的血性。

钱大海死死地盯着他。

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饥饿，看到了野心，更看到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自己当年在辽东，被鞑子围困在孤堡，粮尽援绝。不就是靠着许诺手下弟兄，破围之后抢到的牛羊女子尽归他们，才杀出一条血路，有了今天的地位吗？史书是人写的，可命是自己挣的！他看着王小二，仿佛看到了年轻时那个一无所有，只能拿命去赌的自己。一股久己熄灭的豪情从心底涌起。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好！”

钱大海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碗被震得跳了起来。

“王小二，本将就信你这一次！”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股沉寂己久的煞气重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就照你说的办！”

“此次清剿青牛山，就以你部为先锋，试行此策！”

“人手，你自己去新兵营里挑！挑五十个不怕死的！”

“若事成，本将亲自为你请功！”

“若事败……”钱大海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

“不用你提头来见，本将亲自去取！”

“谢总爷！”

王小二叩首，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王小二刚踏出总兵府的门槛，就看到两个刚才在书房里侍立的将校，正和一个相熟的百户长交头接耳，脸上是压抑不住的震惊和兴奋。那百户长听完，眼睛瞪得像铜铃，转身就朝自己的营区跑去。消息，就是这样长出翅膀的。

“听说了吗？总爷下令，剿匪立功，赏婆娘！”

“真的假的？哪个婆娘？”

“匪窝里的！头功先挑！”

整个大营，瞬间炸开了锅。

老兵油子们聚在一起，大多是嗤之以鼻，觉得是总兵画的大饼，哄骗新兵去送死。

“赏婆娘？赏一顿板子还差不多！”

“那王小二就是个愣头青，被总爷当枪使了。”

而新兵营里，则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和王小二一样，从饥荒里爬出来，对未来没有任何指望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某种光。

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恐惧和渴望的，野兽般的光。

一个婆娘，一个家，一个热炕头。

这个念想，对他们来说，比任何金银财宝都更具诱惑力。

云州城里的士绅们听到风声，更是捶胸顿足，痛斥钱大海“败坏纲常，斯文扫地”，扬言要联名上书，弹劾这等乱命。

对于外界的一切，王小二充耳不闻。

他回到了新兵营，黑熊看他的表情，己经不是厌恶，而是带着几分畏惧和复杂。

王小二径首走到那群下意识以他为核心的新兵面前。

李铁牛第一个凑了上来，激动得脸都红了。

“小二哥，总爷真的……真的准了？”

王小二环视了一圈面前这些面黄肌瘦，却眼神灼热的年轻人。

“准了。”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

“现在，我需要五十个不怕死的弟兄，跟我上青牛山。”

“丑话说在前头，这一趟，九死一生。活下来，有肉吃，有婆娘睡。死了，就当给家里省了口粮。”

“谁愿意跟我去送死？”

李铁牛第一个站了出来，拍着胸脯。

“小二哥，我跟你干！”

他这一带头，立刻有七八个人跟着喊了起来。

“算我一个！”

“还有我！”

但更多的人还在犹豫，一个瘦弱的新兵颤声问道：“小二哥……要是，要是咱们打赢了，山上的婆娘，真的……真的能让咱们先挑？”

王小二的目光扫过他，冷得像冰。

“头功先挑，天王老子来了也改不了。但你要是怕死，现在就滚回去。我只要敢把脑袋换婆娘的，不要瞻前顾后的孬种。”

那新兵被他看得一个哆嗦，但一想到家里快饿死的弟妹，咬了咬牙，也吼道：“俺干了！”

这一问一答，打消了最后的一丝疑虑，人群彻底沸腾了。

王小二看着他们，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敢死队”，就在这片混乱与质疑声中，开始悄然组建。

而那面写着“斩将夺妻，军功封侯”的另类大旗，也即将在云州这片死气沉沉的土地上，第一次被竖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