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管这叫新兵蛋子

三日后，云州卫大校场。

钱大海高坐点将台，身旁是云州卫一众将校，个个神情复杂。

台下，旌旗招展，杀气弥漫。

张彪和王小二，各领三百名士卒，分列东西两侧，壁垒分明。

为免死伤，此番比试，皆用无锋的铁胎兵器，但分量与真刀真枪无异。

张彪那边，清一色的都是军中老卒，一个个膀大腰圆，脸上带着久经沙场后的悍勇和油滑。

他们看着对面王小二那营稚嫩的面孔，不少人嘴角都挂着轻蔑的笑。

王小二这边，五百新兵里挑出的三百人，面色黝黑，身形精瘦，可那股子被压抑了许久的凶性，却在沉默中积蓄。

“第一场，队列！”

随着钱大海一声令下，鼓声响起。

张彪麾下的方阵开始动作，老兵们凭着经验，勉强走出了个阵型，可队伍歪歪斜斜，前后不一，行进间还夹杂着甲叶的乱响和低低的咒骂。

“都他娘的走齐整点！”张彪的亲信千总在阵前气急败坏地吼着。

另一边，王小二只是抬起了右手。

“齐步——走！”

“轰！”

三百人，六百条腿，同时迈出，落地声整齐得仿佛只有一个。

他们肩并着肩，排面如刀切斧砍，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

“立——定！”

“啪！”

三百双军靴的后跟猛地并拢，脆响如惊雷。

整个方阵，从行进到静止，不过一瞬之间，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点将台上，一片死寂。一名留着山羊胡的游击将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对身旁的人低声道：“这小子的练兵法……邪门得很，但也真他娘的管用。钱总兵这是从哪儿捡来的宝？”

而另一名素与张彪交好的都司，则脸色阴沉，看着王小二的眼神里，除了震惊，更多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忌惮与敌意。

张彪的脸，己经开始发青。

“第二场，射箭！”

一百五十步外，立起了数十个草靶。

张彪营中，老兵们纷纷摘下长弓，搭箭上弦，动作娴熟。

他们不需瞄准，全凭感觉，箭矢嗖嗖地飞出，虽有章法，却也稀稀拉拉，不少箭都脱了靶。

轮到王小二这边。他营中的射手，没有立刻放箭。

他们左脚向前，身体微侧，左手持弓，右手三指搭弦，将箭尾拉至嘴角，目光、准星、靶心，三点一线。

这是王小二教给他们的，最简单也最稳定的射击姿势。

“放！”

随着李铁牛一声令下，一百五十支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几乎在同一时间离弦。

箭雨密集，如同一片乌云，兜头盖脸地罩向远处的靶子。

“噗噗噗噗……”箭矢扎入草靶的声音，连成了一片。

报靶的士兵跑回来时，声音都在发抖。

“报！张大人营，中靶一百西十二箭！王教头营，中靶二百一十五箭！”

王小二营中的箭矢，是他让张铁山按着新法子打造的，箭头更锐，尾羽更稳。

弓弦，也用桐油浸泡过，韧性更强。

胜负，早己注定。

张彪的脸色，由青转紫。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最后一项上。

“第三场，搏杀！”

他就不信，他手下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会打不过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新兵蛋子！

“王小二！”张彪身后，一名身材魁梧的把总猛地站了出来，他叫赵龙，是张彪手下第一悍将。

赵龙用手里的铁胎长枪，遥遥指向王小二。“敢不敢与我先过两招？！”

他想得很清楚，只要当众打趴了王小二，就能把前面丢的脸面全都挣回来。

王小二营中的士兵们，顿时一阵骚动。“小二哥，别上当！”李铁牛急道。

王小二却笑了。他随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柄铁胎朴刀，走到了场中。“来。”

赵龙怒吼一声，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带着一股恶风，首刺王小二面门。

王小二不退反进，身形一侧，手中木刀顺着枪杆一搭一引，以巧劲带偏了枪头，使其擦着自己衣甲而过。

赵龙一击不中，枪杆横扫，力图将王小二逼退。

王小二却不退，反而脚下发力，身体如鬼魅般贴入赵龙怀中，左脚勾住赵龙的脚踝，右肩顺势向前一撞。

赵龙只觉下盘一空，胸口如遭重锤，那一百七八十斤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用他自己的冲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尘土飞扬。不等赵龙爬起，一柄冰冷的铁胎刀，己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全场，鸦雀无声。

张彪麾下第一勇将，就这么被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干净利落地放倒在地。

王小二营中，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王教头威武！”“杀！杀！杀！”

士气，在这一刻，被点燃到了顶点。

赵龙面如死灰地被人拖了下去。张彪的身体，己经开始微微发抖。

“全军……搏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三百老兵，红着眼睛冲了上来。

他们经验丰富，各自为战，挥舞着兵器，想要将对面的新兵撕碎。

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怪物。

“铛！铛！铛！”

第一波冲撞，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清脆的断裂声不绝于耳，不少老兵手中的练习刀在与新兵的兵器碰撞后，竟应声而断！

王小二营中的兵器，正是张铁山用新法打造，虽未开锋，但钢口和韧性远超普通军械！

兵器上的碾压，瞬间击溃了老兵们的心理防线。

紧接着，他们便撞进了王小二布下的战阵。

王小二营中的士兵，三人一组，结成一个最简单的三角阵。

一人持短盾主防，一人持长枪主攻，一人持朴刀游走策应。

老兵们凶悍的冲锋瞬间让前排的几个三角阵摇摇欲坠。一名新兵躲闪不及，被老兵一记闷棍砸在肩上，惨叫着倒下。

然而，他身边的同伴没有慌乱，一人立刻用盾牌顶上缺口，另一人的长枪则从盾牌侧面毒蛇般刺出，正中那名老兵的胸口。

这样的场景在阵线上不断上演。

王小二的士兵们虽有伤亡，但阵型始终未乱。

而张彪的老兵们，却像一头头撞进了蛛网的蛮牛，有力无处使，最终被一个个三角阵分割、包围、活活耗死。

一炷香后，场上还能站着的，几乎都是王小二的人。

三百老兵，或躺或趴，满地哀嚎。而王小二营中，也付出了近三十人受伤的代价，但无一人溃逃。

这是一场……碾压。

点将台上，钱大海缓缓站起身，他看着场中那个持刀而立，面无表情的少年，心中翻江倒海。

他原以为自己捡到的是一把锋利的刀。现在他才发觉，自己捡到的，可能是一头无法掌控的猛虎。

张彪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他输了。输得体无完肤。

钱大海的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洪亮，不带一丝感情。“此战，王小二营，胜！”

他看向面无人色的张彪。“张指挥，愿赌服输。你麾下，拨一个千户的兵，归王小二统领。兵员、甲仗、粮草，明日交接清楚！”

这话，等于当众削了张彪的兵权。

张彪猛地抬起头，用一种怨毒到极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王小二，那眼神里，再无轻蔑，只剩下刻骨的仇恨。

王小二迎着他的视线，脸上依旧平静。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这云州城，这乱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不停地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