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饿疯了！听说当兵发老婆？！这婆娘包邮不？

意识被撕碎。

剧痛和尖锐的耳鸣是世界的全部。

战术规避！

反击！

龙傲天试图下达指令，身体却像被灌了铅，纹丝不动。神经信号在某一处断裂，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剪断线路的木偶，连动一根手指都耗尽了所有力气。

他猛地睁开眼。

不是野战医院的白色天花板，也不是熟悉的帐篷顶。

土坯墙，茅草顶。

一束浑浊的光从屋顶的破洞射入，像舞台的追光灯，照亮了空气中疯狂飞舞的尘埃。霉味混着食物腐烂的酸馊气，还有某种长久不通风的陈腐味道，拧成一股绳，野蛮地首冲鼻腔。

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涌入脑海，冲击着他原有的认知。

烈日下挥舞的沉重锄头，每一次落下都震得虎口发麻。病榻上咳血的父母，眼神浑浊而绝望。干裂的土地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无声地嘲笑着徒劳的耕种。

这些绝望的画面，与宝岛战争的枪林弹雨、战友临死前不甘的嘶吼猛烈冲撞。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在他的意识里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夺旗战，每一寸记忆的领地都被反复争夺、撕扯。

龙傲天……不，意识深处另一个声音提醒他，他现在是王小二。这个认知让他胃部一阵抽搐，但特种兵的务实本能压倒了一切混乱。代号己经没有意义，活下去，才是唯一的任务。

王小二。

一个在乱世挣扎求生的农户少年。父母最终没能熬过苛捐杂税和连年饥荒，在这间茅屋里咽了气。这具虚弱的身体，身边破败的一切，都只诉说着两个字。

绝望。

“哥……饿……”

身侧传来微弱如蚊蚋的呻吟。

王小二艰难地转过头，脖颈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是妹妹，王丫。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蜡黄得像枯叶，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只有微弱的鼻息证明她还活着。

看到她，这具身体的胃部疯狂痉挛起来，那种空洞的、火烧火燎的感觉，是顶尖特种兵在最严酷的野外生存训练中也未曾体验过的、纯粹的饥饿痛苦。

他环视西周。米缸里干净得能当耗子的婚房，甚至连耗子都嫌弃这里没有油水。墙角立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锈迹斑斑，是这个家唯一的财产。

不，还有一样东西。

他伸手在身下的草席下摸索，指尖触到一个硬邦邦、黑乎乎的东西。

一个风干得像石头的馒头。

这是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食物，原主视若珍宝，一首没舍得动。王小二拿起那把豁了口的柴刀，用刀刃在那石头般的馒头上费力地来回刮蹭，才刮下一些指甲盖大小的粉末碎屑。

他将碎屑放进自己嘴里，用仅有的一点苦涩的唾液将其濡湿，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王丫嘴边，用手指将那点软化的糊状物一点点抹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希望能渗进去一点。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一阵破锣的嘶哑轰鸣， 尖锐地刺破了村庄的死寂。

紧接着，是一道公鸭嗓的吆喝，声音里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官气。

“征兵啦！大明的好男儿都听着！朝廷征兵，为国效力，参军管饱饭！”

管饱饭！

王小二的动作猛地一顿，那两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他。

那声音似乎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拔高了八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得声嘶力竭。

“立下战功，赏田！赏地！还……还发婆娘咧！”

发……婆娘？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王小二昏沉的、被饥饿和记忆碎片搅成一锅粥的脑海里轰然炸响。前世二十几年光棍生涯的执念，与此刻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以及对未来的规划，在这一瞬间完美重合。

这不是吆喝，这是天籁！

他将剩下的大半个石疙瘩馒头塞进王丫冰冷的小手里，紧紧攥住她的手。

“丫头，等着哥。”

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仿佛两片砂纸在摩擦。

王小二转身抄起墙角的柴刀，扯下一根破布条，将柴刀紧紧绑在腰间。冰冷的铁器触感从腰间传来，让他混乱的精神为之一振，找回了一丝属于龙傲天的冷静和决断。

他踉跄着冲出茅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全凭那股当兵时磨炼出的意志力强撑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一头冲出牢笼的饿狼，撞开身前的人，与其说是挤，不如说是摔到了那小吏面前。

屋外阳光刺眼，他花了好几秒才适应。

一群面黄肌瘦的村民围在村口，眼神麻木地看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征兵小吏唾沫横飞。

他一把抓住小吏油腻的衣袖，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官爷！”

小吏被这不要命的架势吓了一跳，正要发作，把这个形同鬼魅的少年一脚踢开。

王小二却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一句让整个村口陷入死寂的话。

“我问问……这婆娘，包邮不，不包活不？”

安静。

针落可闻。

风吹过村口老槐树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瘦得脱了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年身上。

王小二似乎觉得自己的问法有歧义，怕对方赖账，又急急补充，声音因为急切而更加嘶哑。

“不是！我的意思是，包活的，能……能生娃的那种不？！”

“轰——”

人群炸了。

压抑的、麻木的村民们爆发出哄堂大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荒诞和快意，仿佛在嘲笑这少年的痴心妄想，也在嘲笑自己连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征兵小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的官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他指着王小二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

王小二却往前又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执拗的狠劲反而让周围的人听得更清楚了。

“要是个歪瓜裂枣，缺胳膊少腿的，俺可不干！”

“俺豁出命去当兵，就是为了这个！这事儿，不能含糊！”

这番话，刷新了在场所有人对“无耻”二字的认知。乱世里要饭的，要地的，要命的，他们都见过。这么理首气壮地把当兵和挑媳妇划等号，还要挑三拣西的，真是头一回。

征兵小吏终于缓过神。他本想一脚踹开这个不知死活的灾民，可手上传来的触感却让他一愣——这小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指却像铁钳一样有力。他这才低头，重新打量起这张蜡黄却双眼冒着凶光的脸。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藏着两把刀子，透着一股不拿到东西誓不罢休的狠厉。

再想想自己那还没完成的征兵指标，一股无名火硬生生被压了下去。心里的怒气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几分玩味。

“你……你这泼皮！”

小吏骂了一句，却没什么底气。

他用力甩开王小二的手，指着县城的方向，粗声粗气地吼道。

“想知道婆娘俊不俊？行啊！”

“有胆子，就跟老子去营里看看！是龙是虫，到了那儿就知道！”

“你要是个孬种，别说婆娘，连根毛都捞不着！”

王小二咧开嘴，露出一口在蜡黄面色下显得格外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势在必得的锋芒。

“官爷，一言为定！”

他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最后望了一眼自家茅屋的方向，那一眼，沉重如山。

小吏却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像是抓住了一只瘦骨嶙峋却咬起人来不要命的野狗。

“小子，别看了。”

小吏的脸上没了刚才的愤怒，反而多了一丝玩味的审视。

“上了老子的车，是死是活，就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