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凶途启程，青蛇噬渊

青黑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要压垮下方那片扭曲虬结的古老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心肺隐隐刺痛的硫磺味。这里便是崇机宗掌控的险地之一：青蛇秘境的入口。

崇机宗临时开辟的营地前，一支金丹，五支筑基，十二支练气期弟子队伍肃然而立，每队约莫五六人，气氛压抑得如同绷紧的弓弦。兴奋与恐惧交织在年轻的面庞上，目光都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薄雾笼罩、光线幽暗的扭曲入口。那里，便是生与死、机缘与毁灭交织的修罗场。

凌空悬浮于众人头顶的，是此行带队的猎妖峰大师兄：沈星河。金丹后期的修为，让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让下方所有练气弟子都感到呼吸凝滞，灵力运转都迟滞了几分。他身着暗青色猎妖峰劲装，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似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一柄缠绕着细碎风雷之息、通体暗银的长枪，稳稳负于其身后，枪尖偶尔泄露的一缕寒芒，便让空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那是他的本命法器“惊雷破法枪”，沟通着下灵界凶名赫赫的“惊雷”兵神。

“青蛇秘境，今日开启，时限一月。”沈星河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薄雾，烙印在每个人的耳中，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一月之期至，尔等需凭手中秘境令牌，于固定出口激发传送阵纹，方可回归。逾期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紧张的脸，“后果自负。”

他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掠过前方那片被浓雾和扭曲植被掩盖的核心区域，声音更添几分肃杀：“妖物无法与兵神签契，凡为妖物，以人为食，同类相残，增长自身。自古以来人妖不两立！吾辈修道之人，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秘境核心，乃金丹大妖盘踞之地，非尔等蝼蚁可窥探。十支练气队伍，只许于外围区域活动！采集灵药，猎杀低阶妖兽，便是尔等机缘。若有擅闯内域者…”沈星河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生死勿论，迷失于秘境之中，宗门亦不追究！”

“生死勿论”西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练气队伍中最后一丝侥幸与冒险的念头。外围，是他们唯一被允许挣扎求存、寻觅机缘的牢笼。

执事弟子沉默地穿梭于队伍之间，将一枚枚泛着古旧青铜光泽的令牌分发到各队弟子手中。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其上刻划着繁复而古朴的阵纹，隐隐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正是他们一月后唯一的生路凭证。

离楼站在队伍的最末尾，练气八层的气息被他收敛得滴水不漏，如同深潭静水。他微微垂着眼睑，目光却穿透了前方入口处翻滚的薄雾，落在那片幽暗扭曲、妖气森森的世界深处。

他的感知力，因为修罗圣体的觉醒，远超同阶。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探入前方的混乱能量场。入口处，紊乱暴烈的灵力流与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的妖气相互撕扯、纠缠。妖气驳杂而凶戾，带着的狂躁与血腥，对修士纯净的灵力有着天然的压制和侵蚀，这是人妖对立法则刻入骨髓的厌恶感。

“离师弟，武老伯，”一个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声音打断了离楼的感知。说话的正是这支小队的领头者，练气九层的内门弟子韩海云。

她身着光鲜亮丽的流云纹内门服饰，手持一柄以温润白玉为骨、冰蚕灵丝为面的“落雨扇”，扇面之上，淡蓝色的“寒彻”兵神符文若隐若现，随着她的手腕轻摇，丝丝缕缕的清凉寒气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的闷热湿气，引得身旁几个同队弟子投来讨好敬畏的目光。

韩海云嘴角噙着一丝矜持又自负的笑意，目光扫过离楼和他身后那个形容枯槁、腰背佝偻的老者。武老头穿着一身沾满泥垢的破旧采药杂役服，浑浊的眼中填满了刻骨铭心的恐惧，枯瘦的身体在沈星河无形的威压下，抑或是对秘境的记忆恐惧中，微微颤抖着，几乎要缩进离楼的影子里。

“跟紧些，”韩海云用落雨扇轻轻点了点离楼的方向，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倨傲，“这外围虽说安全，”她特意在“安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眼神意味深长地掠过离楼，“但也莫要成了拖后腿的累赘，平白误了大家的机缘。”

离楼默然点头，没有半分争辩，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沉默寡言、修为低微的普通内门弟子。他的反应让韩海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和轻蔑。然而，离楼的目光深处，那份沉静下隐藏的，是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般的专注与计算。

“入秘境！”沈星河冰冷的命令如同惊雷炸响。

入口处，原本黯淡的古老禁制符文骤然亮起刺目的光芒，空间如水波般剧烈荡漾，形成一个旋转的光幕漩涡。

“走！”韩海云意气风发，当先一步，身形潇洒地踏入那光芒流转的漩涡之中，落雨扇挥洒的寒气在光幕前留下一道短暂的冰痕。他身后的弟子们连忙跟上。

离楼最后看了一眼营地边缘如同标枪般矗立的沈星河，随即毫不犹豫，一步迈入光幕。武老头被他轻轻一带，也踉跄着跌了进去。

穿越光幕的瞬间，仿佛从温润的水面猛地扎入粘稠冰冷的泥沼！

浓烈了十倍不止的妖气混合着腐朽植物、灼热硫磺以及某种阴寒湿气的复杂气息，如同巨兽滚烫腥臭的吐息，狠狠灌入离楼的鼻腔，冲击着他的感官。外界的微光被彻底吞噬，眼前的光线陡然变得极其昏暗、扭曲。无数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巨大植物阴影在昏暗中摇曳，仿佛无数蛰伏的妖魔，正无声地注视着这群闯入它们领域的“血食”。脚下是松软湿滑、散发着霉烂气息的泥土，盘根错节的树根如同巨蟒般虬结凸起，稍有不慎便会绊倒。

“都跟紧了！这点瘴气就畏畏缩缩，成何体统！” 队伍前方，传来韩海云清冷而带着一丝不耐的呵斥。她玉骨冰肌，即使在昏暗污浊的环境中，那身内门弟子的流云纹法衣依旧纤尘不染，手持的落雨扇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在她身周形成一小片相对清新的区域，驱散着试图靠近的毒瘴。她丹凤眼微挑，扫过身后深一脚浅一脚、面露惶恐的队员，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与一丝厌烦。队伍中几个年轻弟子努力挺首腰板，紧紧跟随着那抹清冷的白色身影，仿佛那是黑暗中的灯塔。

离楼沉默地走在队伍中后段，武老头佝偻着背，几乎贴在他身后，浑浊的眼睛惊恐地扫视着西周的阴影，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离楼破旧的衣角。离楼深吸一口气，那令人作呕的妖气在肺腑间流转，反而让体内沉寂的修罗煞气微微躁动，如同被唤醒的凶兽。他反手握紧了玄烙剑的剑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幽暗诡谲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