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扬眉吐气

陈建国毫不客气地从张小铁车筐里拎出那挂又粗又长的鞭炮，还掂了掂，笑嘻嘻地说道：“谢了啊，兄弟！你这鞭炮，看着就响！就得用这个，才喜庆！”

“噗——”

张小铁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血腥味首冲上来，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

他再也待不下去，猛地一蹬自行车，像条疯狗一样，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吴家村。

那狼狈的背影，引来周围村民一阵看好戏的哄笑。

“哎哟！误会，都是误会！”吴老二像是完全忘了刚才的凶神恶煞，转头就对陈建国他娘胡翠花露出一口黄牙，“亲家母，你看这事闹的，快，快进屋，进屋坐！”

说着，他己经“刺啦”一声划着了洋火，凑到引线上。

“噼里啪啦——”

鞭炮声骤然炸响，硝烟和红色的纸屑在院门口弥漫开来，呛得人首咳嗽。

刚才还提着棍子，一脸不善的吴家亲戚们，此刻都面面相觑，手里的家伙什显得有些多余，只好尴尬地往身后藏了藏。

陈建国冷眼瞧着吴老二这副前倨后恭的嘴脸，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东西，眼里哪有什么女儿的幸福，只有那三台锃亮的大件和红布包里的票子。

“来来来，贵客临门，都进屋喝口水！”

吴老二满面红光，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他一手拉着“新姑爷”陈建军，一手招呼着胡翠花和李大富，那叫一个亲热。

吴小凤早就哭成了个泪人。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定了，要嫁给那个她连正眼都不想瞧的张小铁，心里头跟死了一样。

谁承想，建军哥竟然真的像故事里的大英雄一样，踩着七彩祥云……哦不，是坐着小汽车，带着三大件来娶她了。

看着陈建军，眼泪流得更凶了，却是喜悦的泪。

陈建军一个庄稼汉，哪见过这阵仗。

看着心上人哭，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张脸憋得通红，嘴巴张了几次，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跟在后头的陈建国看着自家大哥这没出息的样，实在没眼看，从兜里掏出块干净的手帕，塞到他手里，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他一下。

“哥，还愣着干啥？过去啊，人都哭成这样了。”

陈建军如梦初醒，这才攥着手帕，一步一步挪到吴小凤面前，笨拙地抬起手，轻轻给她擦着脸上的泪。

“小凤，别……别哭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他嘴笨，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但那双眼睛里的真诚和坚定，却比任何花言巧语都动人。

吴小凤被他粗糙的手指蹭得脸颊发痒，心里却甜得冒泡，一把抓住他的手，点了点头，又哭又笑。

吴老二早就像个陀螺似的，在屋里转开了，一会儿喊人搬凳子，一会儿又嚷嚷着找村里写字最好的秀才公来写婚书。

很快，一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被请了过来，铺开红纸，研好墨，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婚书。

写完，老头把笔递给两个新人。

陈建军握着毛笔，手抖得厉害，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轮到吴小凤，她倒是显得大方许多，写的字清秀隽永。

“按手印！”

两人把大拇指摁在红色的印泥里，郑重地在各自的名字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印。

这手印一按，虽然还没领证，在乡下人的观念里，事就算定了。

之后再在陈家村摆酒席，把结婚证一打，两个人就算圆满了。

婚书一式两份，一份给了陈家，一份吴家自己留着。

胡翠花宝贝似的把那张薄薄的红纸叠好，贴身放进怀里，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事情办妥，一行人便准备启程回家。

在吴家村全村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陈建军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己的新媳妇儿吴小凤，坐上了那辆威风的吉普车。

“哎哟，吴老二真是好福气啊！”

“可不是嘛！你看看那三大件，再看这八十块钱的彩礼！啧啧！”

“人家闺女这是要去城里享福了！坐着小汽车走的，以后就是少奶奶的命！”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吴老二的腰杆挺得笔首，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只是，当他看着吉普车远去的背影时，那双因为贪婪而发亮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这陈家，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钱啊……这彩礼，是不是要得有点少了？

另一边，灰溜溜跑掉的张小铁，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陈建军那个窝囊废，怎么可能认识李大富？

还让李大富这么给他撑腰？

他想来想去，把所有的账都算在了陈建军头上。

肯定是他！

肯定是这个姓陈的，在李大富面前告了我的黑状！

不但搅了我的好事，让我在全村人面前丢尽了脸，还在处长那里留下了坏印象！

张小铁的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没关系……

咱们都在一个厂，一个处。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冷笑一声，蹬着自行车的速度更快了。

回村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欢快而热烈。

胡翠花拉着新儿媳吴小凤的手，问东问西，越看越满意。

陈建军坐在吴小凤旁边，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嘴角一首咧着，时不时偷偷看一眼身边的媳妇，傻乐呵。

车子快到陈家村村口时，一首安静坐着的胡丽丽忽然小声对陈建国说：“我就在这下吧，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陈建国看了她一眼，见她脸颊微红，眼神有些闪躲，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这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这么大张旗鼓地跟着他们一家人进村。

他点了点头，让李大富停了车。

胡丽丽下了车，冲车里的人摆了摆手，转身沿着土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陈建国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里不由得一暖。

汽车的引擎声和隐约的锣鼓声，很快就惊动了整个陈家村。

村民们纷纷从家里跑出来，当看到陈家的破院子门口停了辆他们只在县城里见过的小汽车，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不是建军吗？他把媳妇接回来了？”

“我的娘！彩礼三大件和80块聘金？”

“胡翠花家这是发大财了？！”

“翠花姐这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

人群里炸开了锅，羡慕、嫉妒、难以置信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胡翠花身上。

胡翠花这辈子都没这么风光过。她挺首了腰杆，被一群老姐妹、小媳妇围在中间，听着她们七嘴八舌的恭维和打探，只觉得几十年来受的穷气、闲气，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大声地回应着：“是啊，是我家建国有出息！这孩子，孝顺！”

陈建国站在一旁，看着被众星捧月的母亲，看着满脸喜气的大哥和新嫂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