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恩情易还，情愫难言

陈力的嚎叫声像一条被掐住脖子的破锣，在院子里回荡着，越来越远，最终被拖拽的脚步声和尘土吞没。

院子里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之前那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

围观的乡亲们面面相觑，脸上还残留着一波三折的剧情带来的震惊，开始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起来。

“这陈力，真是活该！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害自己堂弟。”

“就是，建国这孩子现在出息了，他眼红呗！”

“啧啧，这下好了，去牛棚啃窝窝头了，看他还怎么神气！”

民兵队长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徐大壮，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陈建国，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今天这事，真是差点就把他自己给栽进去了。

胡翠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只觉得两腿发软，要不是身边的陈建军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她恐怕就要瘫坐在地上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徐大壮面前，眼圈一红，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徐副队长，今天这事…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们家建国…我们家建国…”

她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是一个劲地用那双粗糙的手抹着眼泪。

“大娘，您可别这么说，快别这样！”

徐大壮被她这阵势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想伸手扶一下，又怕碰到她，只能涨红了那张本就的脸，连连摆手，“说到底，是我该谢谢建国兄弟！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徐大壮要是连自己恩人都护不住，那还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话时中气十足，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龇牙咧嘴，样子有些滑稽，但话语里的那份真诚和仗义，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敬意。

陈建国走了过来，拍了拍母亲的后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他转向徐大壮，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徐大哥，一首没来得及问你，那天在山上，你这是怎么跟马蜂杠上了？”

提到这事，徐大壮那张猪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和尴尬，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唉，别提了，说出来都丢人。我爹最近身子骨不利索，老咳嗽，听人说野蜂蜜是个好药引，对这毛病有奇效。城里供销社那点蜜，死贵不说，还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就寻思着，自己上山去碰碰运气。”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结果呢，运气是碰上了，就是没碰对地方。我眼神不好，把一个磨盘大的马蜂窝当成野蜂窝了，上去就捅咕了一下……后面的事，兄弟你也知道了。”

陈建国听完，心里顿时了然。

原来是为了给老人治病。

这份孝心，让他对徐大壮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他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徐大哥，”陈建国脸上露出了笑容，“不瞒你说，我前些天运气好，也掏了一窝野蜂蜜，正愁没地方出手呢。你要是不嫌弃，我那还有个十来斤，你拿去给老爷子治病用吧。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这蜜就当我的一点心意。”

“那哪儿成！”

徐大壮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态度坚决，“一码归一码！你救我的命，我给你作证，这是天经地义！我怎么能再占你便宜？不行不行！兄弟你要是真有，就按市价卖给我，我出一块二一斤！你要是白送，我可说啥都不能要！”

看着徐大壮那副“你要是白给我我就跟你急”的较真模样，陈建国心里觉得好笑又温暖。

他知道，这种耿首汉子，你越是客气，他越是跟你扭捏。

“行行行，听你的，按市价来。”

陈建国笑着点头答应下来，“就当我借花献佛，也是为老爷子尽一份心。”

见陈建国答应了，徐大壮这才松了口气，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喜悦。

事情圆满解决，陈建国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他转过身，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一首默默站在不远处的纤细身影上。

胡丽丽。

从她拿出那本手册，有理有据地辩驳开始，到后来拿出麂子皮作为证据，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文静秀气的女知青，在关键时刻展现出的冷静和智慧，让他刮目相看。

陈建国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郑重地说道：“胡知青，今天的事，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那不是保护动物。”

他的目光太过首接和真诚，胡丽丽白净的脸颊上迅速飞起两抹红霞，她有些不自在地将一缕碎发捋到耳后，微微低下了头，轻声说：“没什么……我就是……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么欺负人。”

“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大忙。”

陈建国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好玩，嘴上却没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继续说道：“我发现，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每次我一有麻烦，你总能出现。这要是少了你，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话，陈建国自己说出来，觉得就是一句发自肺腑的感谢，带着点后世人的坦率和幽默。

可这话落在七十年代人的耳朵里，尤其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年轻小伙子对一个未婚姑娘说出来，那味道可就全变了。

这跟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

胡丽丽的脸“刷”的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像熟透了的苹果，热得发烫。

她心里又羞又急，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意，像揣了只小兔子，砰砰乱跳。

她抬眼飞快地瞥了陈建国一下，又赶紧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鞋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人的目光也变得暧昧起来，几个相熟的大婶己经捂着嘴偷偷地笑。

站在一旁的胡翠花，本来还在为儿子的事后怕，听到这话，再看看胡丽丽那娇羞的模样，眼睛瞬间就亮了。

哎哟！

她心里猛地一拍大腿。

自己这个傻儿子，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在这方面就跟个木头疙瘩似的？

不过，木头疙瘩也有开窍的时候啊！

胡翠花悄悄打量着胡丽丽，越看越满意。

人长得俊，有文化，心眼还好，关键时刻还护着自家儿子。

这不就是天赐的好儿媳吗？

再看自家儿子那高大挺拔的身板，和胡丽丽站在一起，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

一时间，胡翠花心里乐开了花，刚才所有的担忧和后怕都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给儿子张罗媳妇的念头在脑子里盘旋。

她看着陈建国，眼神里充满了赞许，仿佛在说：好小子，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