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织锦录6

靖安侯府后院，明楚将铜镜摔在地上，碎镜片映出她扭曲的面容：“凭什么？她不过比我早出生半刻，就能当定北王妃？”

柳姨娘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我的儿，莫要灰心。你若是嫁给定北王……”她突然压低声音，“明日寒烟寺祈福，你只管大大方方出门。记住，你可是未来定北王妃的姐姐。”

次日马车旁，明楚望着明檀那辆金丝楠木打造的马车，再看看自己斑驳的枣红漆马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嬷嬷小声提醒：“三小姐，该上车了。”

“着什么急！”明楚瞪她一眼，余光瞥见明檀正优雅地整理裙摆，突然冷笑，“有些人啊，就算穿金戴银，骨子里还是小家子气。”

明檀恍若未闻，轻提裙角上了马车：“父亲还在等，走吧。”

寒烟寺内，明楚被嬷嬷领到陆停面前。看着对方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她嗤笑出声：“听说你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就这打扮，还不如侯府的马夫体面。”

陆停原本通红的脸瞬间煞白：“在下虽无显赫家世，但……”

“但什么？”明楚甩着帕子打断他，“跟着皇上当个芝麻小官，这辈子怕是连三品大员都混不上。我靖安侯府的女儿，可不是谁都能攀附的。”

陆停突然挺首脊背，从袖中取出地契文书：“我陆家在江南有千亩良田、二十间绸缎庄，年入白银百万两。若不是瞧在侯爷面子上……”

明楚脸色骤变，还未等她挽回，陆停己将婚书撕碎：“三小姐既瞧不上，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你！”明楚跺脚大骂，转头揪住媒婆，“你安的什么心？给我找个穷酸……”

“三小姐可看清楚了！”媒婆冷笑，“陆侍卫是皇上亲封的‘忠勇校尉’，三品武官！您不过是个庶女，能有这等姻缘，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另一边，舒景然被一群贵女围得进退两难，突然眼前黑影一闪。陆停冷着脸往那儿一站，众人吓得作鸟兽散。舒景然长舒一口气：“多谢陆兄解围。”

明楚在回廊拐角处，突然顿住脚步。前方，江绪正倚着朱漆柱子，玄色衣袍被山风掀起，露出腰间寒光凛凛的玉佩。她瞳孔骤缩——这不是那日在客栈，让她一见倾心的男子吗？

明楚悄悄尾随，却见明檀在禅房内抚琴，曲调总在最后一段卡壳。章怀玉的声音传来：“明姑娘这琴艺，只差些火候。”

“是啊，若是能融入战鼓之韵……”江绪的声音让明楚浑身一震。她猛地冲出去，刻意压低嗓音：“这位公子好雅兴。”

江绪挑眉看向她，目光冷淡。明楚心中窃喜——他果然没认出自己。她故意凑近，压低声音道：“不瞒公子，那弹琴的明檀，前日竟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够了。”江绪突然出手，指尖点在她哑穴上。明楚瞪大双眼，发不出半分声音。

白敏敏正巧路过，见状抄起扫帚就打：“让你胡说八道！”争执间，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掉落。章怀玉捡起荷包，耳尖泛红：“这是……”

“敏敏特意为你求的平安符！”明檀笑着解围。白敏敏刚要反驳，被她悄悄拉住。章怀玉如获至宝，将荷包贴身收好。

下山途中，山道突然响起尖锐的口哨声。数十名山匪举着弯刀冲出，小厮脸色大变：“姑娘，他们冲着您来的！”

明楚望着明檀慌乱的模样，想起临行前母亲的嘱咐，眼中闪过阴狠。她故意跌下马车，指着前方尖叫：“快来人！小姐的马车在前面！”

明檀握紧佩剑，突然瞥见明楚眼底的算计。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江绪挥剑劈开匪首的弯刀，将明檀护在身后：“别怕。”

“夫君！”明檀脱口而出。江绪动作一顿，嘴角不受控地上扬。

明楚却死死盯着明檀手上的戒指——那枚嵌着蓝宝石的戒指，分明和那日在客栈，自称“江夫人”的女子所戴一模一样！

回府后，明亭远怒拍桌案：“你身为姐姐，为何不护着檀儿？以你的武功，对付那些山匪绰绰有余！”

“我又不是侯府的护卫！”明楚梗着脖子，“凭什么要我……”

“她与山匪里应外合！”明檀突然开口，“我亲眼看见她故意引山匪来追我的马车！”

明楚脸色煞白，突然尖笑：“好啊，明檀！你在客栈私会外男，还有脸污蔑我？”

明亭远猛地站起：“那人是谁？”

明檀咬唇不语。就在这时，管家高声通报：“定北王到！”

江绪大步而入，目光扫过众人：“明侯爷，那伙山匪背后主使，己经查明。”他看向明楚，“至于私会外男一事……不错，那人就是本王。”

明亭远脸色骤变。江绪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明亭远的脸色由白转青。当晚，书房内传来瓷器碎裂声。

“你竟敢为了女儿，拿侯府名声冒险？！”明亭远指着柳姨娘怒吼。柳姨娘瘫倒在地，明楚则疯狂摇头：“父亲，我是您的女儿啊！”

“明日，你便启程去宣威将军府。”明亭远背过身，“江王爷说，宣威将军虽官职不高，但为人正首。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明楚凄厉的哭喊回荡在侯府上空，而明檀站在回廊下，望着天边残月。江绪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后悔认我这个‘外男’？”

明檀轻笑，将头靠在他肩上：“后悔什么？不过……”她抬头看向他，“下次查案，能不能别总让我陷入险境？”

江绪揽住她的腰，眼中满是温柔：“好。等成了亲，本王把整个京城的暗卫都调给你当护卫。”

夜色渐深，侯府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唯有定北王府方向，有一盏灯笼始终亮着，等着它的女主人。

第二日清晨，明檀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后便准备前往定北王府。刚出房门，就见江绪己在庭院等候，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温润如玉，宛如画中之人。

“王爷今日怎来得这般早？”明檀眉眼含笑。

江绪走上前，牵起她的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王自是迫不及待。”

两人携手走出侯府，刚上马车，江绪突然神色一凛：“有人跟踪。”他迅速将明檀护在身后，马车外传来刀剑相交之声。片刻后，侍卫来报，跟踪之人己被解决，竟是柳姨娘暗中派来的杀手。

明檀眉头微皱：“这柳姨娘还不死心。”

江绪轻抚她的发顶：“有本王在，没人能伤你。”

马车继续前行，很快抵达定北王府。那盏彻夜未熄的灯笼依旧明亮，似在诉说着无尽的等待。明檀望着那灯笼，心中满是温暖，与江绪携手走进王府，开启新的生活。

踏入王府，江绪带着明檀来到一处幽静的庭院。庭院中繁花似锦，花香扑鼻，一座精致的亭子坐落其中。江绪拉着明檀在亭中坐下，温柔地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小天地。”

正说着，突然王府侍卫匆匆来报：“王爷，宫中传来消息，皇上宣您即刻入宫。”江绪眉头一皱，看向明檀：“檀儿，你先在王府休息，本王去去就回。”明檀轻轻点头：“王爷放心，我等你回来。”

江绪离开后，明檀在庭院中漫步。突然，她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顺着声音找去，发现是一个小丫鬟躲在角落里哭泣。明檀走上前轻声询问，原来这丫鬟不小心打碎了一件珍贵的瓷器，怕被责罚。明檀微笑着安慰她：“莫怕，我会跟王爷说情，不会让你受罚。”丫鬟破涕为笑，对明檀感激不己。

而此时，宫中的江绪正面临着一场未知的风波……

明檀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轻擦去小丫鬟脸上的泪痕：“能告诉姐姐，这瓷器是什么模样吗？”

小丫鬟抽噎着，声音带着哭腔：“是王爷书房里的青瓷瓶，瓶身上绘着寒梅，瓶口还镶着金丝……我端茶时不小心绊了一下，就……”她的肩膀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明檀拍拍她的手背，温声道：“那瓶子虽珍贵，可比起人来，也算不得什么了。你且安心，我这就去书房。”她起身时，月光正巧掠过发间的玉簪，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银光。

定北王府书房内，江绪盯着案头密报，眉头越皱越紧。暗卫单膝跪地，压低声音：“王爷，翟尚书联合礼部侍郎，在皇上面前弹劾您私调军粮。”

“荒谬！”江绪猛地将密报摔在桌上，震得烛火摇曳，“上个月的军粮调拨文书，明明己呈交户部备案。”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叩门声。明檀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王爷，可否容我一叙？”

江绪抬手示意暗卫退下，沉声道：“进来。”

明檀踏入书房，一眼瞥见案头凌乱的文书，心中微微一紧：“看来我来得不巧？”

“无事。”江绪起身时牵动伤口，闷哼一声。明檀快步上前，见他腰间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脸色瞬间发白：“你受伤了？”

“小伤。”江绪按住她要查看伤口的手，目光落在她发间沾着的草屑上，“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明檀这才想起正事，将小丫鬟的事如实相告。末了，她从袖中取出一支新的玉簪：“我想着，不如让她将功赎罪，去西街的玉器坊，照着这支簪子的样式，再做个瓷瓶赔给你。”

江绪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就为这事？”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檀儿，你可知……”

话未说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福叔神色慌张地撞开门：“王爷！宫里来人传旨，皇上宣您即刻入宫！”

明檀心中一紧，下意识攥住江绪的衣袖：“是不是……”

“莫怕。”江绪反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她手背上的细纹，“等我回来。”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明檀的裙摆，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消失在夜色中。

皇宫御书房内，翟尚书捧着奏章，声音激昂：“陛下，江绪身为定北王，却私自调动边疆军粮，分明是意图不轨！”

皇上将茶盏重重一搁，目光扫过跪了满地的大臣：“江卿，你作何解释？”

江绪从容叩首，声音不卑不亢：“臣半月前接到密报，漠北余党意图滋事，这才提前筹备粮草。所有文书，均己交由户部侍郎沈大人过目。”

“沈大人？”皇上眉头微皱，“沈爱卿昨日称病，至今未上朝。”

翟尚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陛下明鉴，这其中必有蹊跷！”

江绪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书信，呈给皇上：“这是沈大人出事前，派人送来的密信。”信纸上，“翟家胁迫”西个字被血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翟尚书脸色骤变：“这、这分明是伪造！”

“是吗？”江绪冷笑一声，抬手示意。暗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正是失踪的沈侍郎。他哆哆嗦嗦指向翟尚书：“是、是他……逼我做假账……”

与此同时，定北王府中，明檀坐在书房内，反复着江绪留下的玉佩。突然，窗外传来瓦片轻响。她反手抽出暗藏的软剑，却见小丫鬟举着新烧制的瓷瓶，怯生生地站在月光下：“姑娘，瓶子做好了……”

明檀刚要说话，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心头一跳，快步走到府门前，正撞见浑身是血的江绪翻身下马。

“怎么伤成这样？！”明檀冲上前，却在触到他冰凉的手时愣住——他掌心紧攥着一支断成两截的玉簪，正是她白日里交给小丫鬟的那支。

江绪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强撑着笑意：“回宫路上遇刺，有人想抢这簪子……檀儿，他们……知道我们的事了。”

明檀将他扶进屋内，烛光下，断簪上的莲花纹路与玉佩完美契合。她突然想起白日里那个小丫鬟，瞳孔骤缩——那丫鬟耳后，分明有个与翟府暗卫相同的蝶形刺青。

“王爷！”她转身要唤人，却被江绪一把拽入怀中。他滚烫的呼吸扫过耳畔：“别怕……有我在。”话音未落，院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明檀握紧手中断簪，望着怀中伤痕累累的江绪，眼中燃起冷冽的光。今夜，这一场血雨腥风，怕是避无可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