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追债鬼

时凝坐在那位憔悴的孕妇旁边，静静地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微微侧头，神色冷淡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生不出男孩吗？”

孕妇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疑，她猛地转过头，双手攥紧拳头，急切地追问道：“为什么啊？你是大夫吗？可以帮我看看吗？”

时凝敛敛眸子，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惜道：“不，我不是大夫。我是风水师。你在怀这一胎之前，是不是怀过三个女儿，但是她们出生不久便都死了？你家里现在有一个大女儿，你婆婆总是催你生孙子，是吗？”

孕妇和老妇人脸上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瞪圆了双眼，嘴巴微张，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年轻女孩，竟然可以如此准确地说出家里的事情。

两人对视一眼后，又连连点头。

老妇人眼中的惊愕很快就被狂喜所取代，她激动得双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迫切地追问：“大师，你真准啊！对对对，她之前是怀过三个贱丫头，可惜她们都是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您看看，这次她怀的是男孩是女孩？”

说这话时，老妇人的身体越来越往时凝的方向倾斜，整个人几乎要趴在那个女子的肚子上。

老妇人双手紧紧交握，眼神首勾勾地盯着时凝，像是不想错过对方说的每一个字。

时凝拧着眉，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凝重，缓缓说道：“是男孩。但是……”

没等得及她把话说完，老妇人听到 “是男孩” 这三个字，脸上满是惊喜，连忙伸出双手，奋力地向前伸着，企图隔着座椅紧紧握住时凝的双手，以此来表达自己的感谢。

她神色激动地打断了时凝的话，感激道：“好的，谢谢大师！我这有点钱，来来来，给你，谢谢你！”

听到这个喜讯，孕妇整个人如同活过来一般，她一脸喜悦地呆坐在一旁。

时凝冷着脸坐在一旁，不悦地说道：“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

老妇人却不管不顾，那手不停地在自己那破旧的布包里翻找起来，一阵摸索后，掏出五张皱皱巴巴的十元纸币。

“不用说了。是男孩就行，真的，是男孩就行。” 老妇人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她用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将纸币叠好，试图将钱塞在时凝手里。

时凝冷着脸，眼神里透着一丝不悦，轻轻推开老妇人递钱的手。

“不必了，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儿媳怀的这一胎是个追债鬼，他性情贪婪暴虐，不服管教。他年幼时会出现打砸物品，虐待牲畜的情况，长大后情况更甚，可能会有暴力倾向，包括但不限于虐待妇女，杀人放火等。”

时凝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紧紧盯着老妇人，试图从她的反应中捕捉到哪怕一丝犹豫与纠结。

只见老妇人的嘴角微微有些耷拉下来，神情略带几分不悦，她将纸币塞入衣兜。

正如时凝所料，老妇人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消散，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事，只要好好教就好啦！小孩子嘛，调皮点很正常，长大了自然就懂事了。”

她兴奋地扭头看向孕妇，眼睛里满是难以掩盖的喜悦，她抓着孕妇的手，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小倩啊，要是这回生了个大胖小子的话，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了！等咱们回去，妈给你煮两个鸡蛋好好补一补，你瞧这行李又多又重的。我这就打个电话回去，让阿强过来接我们。”

孕妇静静地听着老妇人的话并没有反驳，她神色复杂，说不出是喜悦，或是悲哀，亦或是担忧。

时凝单手托着下巴，神情冷静地盯着趴在老妇人背上的三个的鬼魂。

这三个鬼魂的模样可怖，脸色皆是青灰色，浑身散发着黑气，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脖子上一圈淤黑色的掐痕格外醒目；另一个，头发湿漉漉地耷拉着，衣物也在不断滴着水；还有一个，脸和身子破碎不堪，手脚处布满了野兽撕咬过的痕迹，伤口处血肉模糊。

察觉到被时凝注视，这三个鬼魂缓缓抬起头，嘴角同时扯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那笑容扭曲而诡异，它们咧开嘴，首勾勾地盯着时凝，眼中满是怨毒。

然而，就在下一秒，它们像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事物，原本嚣张的神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三个鬼魂浑身颤抖，缩成一团，躲在老妇人的肩膀后面，只敢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向外张望。

时凝微微顿了顿，心中暗自思忖，这些不过是魂力虚弱的小鬼罢了，确实不足为患。

况且，这三个鬼魂皆是死在老妇人手中。正因如此，它们对老妇人有着一种源自灵魂的天然恐惧，即便心怀怨恨，也根本无法对老妇人造成丝毫伤害。

只要让它们沉冤得雪，她们便会进入鬼界，再次轮回。

时凝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首首地落在那位孕妇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她眉头紧紧皱起，眼神凝重。

反而是，这个东西有些棘手。

只见一个面目丑陋到极点的鬼魂正盘踞在孕妇的肚子里，它咧着嘴，嘴里布满了尖锐的利齿。

此刻，它正疯狂地挥动着双手，手上那锋利无比的指甲在空中不停挥舞。

隔着孕妇的肚皮，它拼命地朝着老妇人那边扒拉，似乎想要穿过肚皮，抓取老妇人背后的鬼魂，然后将其残忍地撕碎，吞咽下肚。

它像是察觉到了时凝的目光，缓缓扭过头，阴恻恻地朝着时凝笑了起来，那笑容中满是恶意与挑衅。

见状，时凝开启法眼，掐指一算。

片刻后，她的神色愈发凝重，心中己然明了，这一切皆是天意。

原来，这家人的祖上有一人在当兵期间，肆意虐杀民众，欺辱妇女，无恶不作。

更过分的是，他还将自己犯下的滔天罪行栽赃到一个无辜的好人身上，致使那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而如今，这追债鬼正是当初那个无辜枉死的好人投胎于此，便是经过天道同意，前来向这家人追回所欠的累累血债。

列车缓缓停靠站台，时凝随着人流下了车。

她神色冷峻地拨通了报警电话，言简意赅地说出老妇人的地址，以及房子后院的槐树下，埋葬了两副婴儿尸骸。

两副婴儿尸骸，其中一副刚埋进去不足两年时间。

至于第三副，埋葬于野狗和野猪的腹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警察迅速记录下关键信息，立即展开调查。

夜幕降临，警车鸣笛声划破夜空，打破了村庄的宁静，同时也向众人揭开了那家人苦苦埋藏的秘密。

两个身着便衣的民警，神色严肃，拿出下午挖掘出的婴儿尸骸，大步迈向老妇人家。

房门缓缓打开，看到民警手中的尸骸，老妇人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民警便出示证件，表明来意，要将老妇人一家带回警局协助调查。

老妇人顿时慌了神，一边试图挣脱民警的控制，一边不停地嚷嚷着：“这两个女孩都是生病夭折的啊！我们家里穷，没办法才埋在自家后园的，不是我干的坏事啊！”

老妇人的丈夫和儿子站在一旁，倚靠在房门，抽着旱烟。

他们神情麻木，一边摆手，一边解释自己毫不知情，可那闪躲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

而那位孕妇神情复杂，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

她不停地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随后转身回到餐桌前，坐了下来，不慌不忙地拿起筷子，给自己碗里夹了一个今日好不容易上桌的荷包蛋，慢慢地吃了起来。

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张新买的婴儿床。

晚风习习，婴儿床上方悬挂的可爱玩具，竟然轻轻晃动起来。

旁人没有办法瞧见，婴儿床上发生的诡异一幕。

只见，三个脸色青白的女婴正躺在里面，她们半眯着黑黝黝的眼睛，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们小手在空中挥舞，试图用尖尖的利爪去抓取在上方悬挂着的彩色装饰。

房子外的猪圈里，一个头发乱糟糟，脸上脏兮兮，衣衫打满了补丁，浑身都是臭烘烘的小女孩正扒着栏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院子里的闹剧。

听到咕噜一声，小女孩摸着自己饿扁的肚子。

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地溜到厨房，舀起一勺寡淡的粥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她很快回又院子里，神情麻木，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望着夜空，等着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