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王府

镇北王府书房内，夜明珠嵌顶，照得满室生辉。紫檀书架上陈列着前朝孤本，一道挺拔身影端坐在蟠龙椅上，玄色锦袍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案几。

"王爷，王妃竟有这等身手？"墨风侍立一侧，刚刚墨影来报沉清珞手刃野猪的英姿，不由倒吸凉气。

"生于山野，识百草，通岐黄，如今又会武艺..."萧景衍低沉的嗓音在殿内回荡，指尖无意识着青玉镇纸。

听闻墨影回禀沉既明对沉清珞发难，男人指节骤然发力，"咔"的一声，案上越窑茶盏应声而裂，茶汤漫过《山海经》残卷。

"去查。"萧景衍拂袖而起，玄色大氅划过一道凌厉弧度，"沈家这些年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给本王一件不落地挖出来。"

墨风连忙追问："可要即刻公之于众？"

"不急。"萧景衍踏着月色离去，声音飘散在夜风中，"先握在手里，静观其变。"

“是”

墨风尚未来得及应答，萧景衍玄色衣袍己隐入夜色。

他凝神望向远处，只听刚刚墨影跟他来报云初梦极力向沉清珞引荐自家哥哥。

"......"萧景衍指节轻叩案几，若有所思。

初上时分，待沈家兄妹离去，冷砚修阴鸷地扫了沉清珞一眼与陈远拂袖而走。

"他们这些人是不是中邪了？"云初梦鲛绡扇"唰"地收拢，"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倒摆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谢临渊负手而立，沉默良久方道："和他们划清界限，不搭理他们，免得等会有个三长两短说是我们暗算他们。"

郑娇踌躇不前，纤指轻拽沉清珞的云纹袖角："那珞姑娘...先前的契约文书，可曾细究过条款？看沈既明刚才架势，怕是......"

她家世简单，父亲刚从偏远地区调来京都上任，为了来这个云霄谷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要她跟这些世家小姐们打好关系。

不似云初梦、谢临渊这般有靠山，言辞间自是谨慎。却深知契书，字里行间尽是吃人的陷阱——

"无妨。"沉清珞轻抚腕间玉镯，"与沈家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前世她强求亲情温暖，换来的却是剔骨剜心。如今重活一世，方才明白——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沈家负她在先，便休怪她...

月色下，她眸中寒芒乍现。摆脱沈家只是开始，那些欠她的，总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你既心中有数便好。"郑娇细声如蚊，"切记莫要正面冲突...凡事多留个心眼。"沉清珞颔首浅笑，郑娇便转身去收拾残局。

"这孽畜该如何处置？"云初梦蹙眉望着血淋淋的兽尸。

沉清珞执刃上前，眸光如电："取肉腌渍，明日曝作腊脯，可久存不坏。"

"妙极。"谢临渊当即挽袖，将数百斤的野猪拖至空地——

沉清珞腕转刀飞，庖丁解牛般将猪肉片片分离。"去折些树枝来。"她头也不抬地吩咐，"待会寻些清水洗净，抹上海盐悬于通风处。"

郑娇忙不迭去林间折枝，云初梦却蹲在一旁，看她运刀如飞，不由惊奇。

刀光片影，又是一片薄肉落下

沉清珞取出一包药粉，细细洒在洞里各个角落，又特意在洞口处多布了些。

"这是什么"云初梦凑近轻嗅。

沉清珞立于洞口远眺开口说道"雄黄为主，佐以驱虫药。蛇虫鼠蚁蛛，皆不敢近。"

提及蛛字，白暖暖霎时起栗，忆起那日蜘蛛爬腿之怖，不由紧贴沉清珞身侧。

"蛇类最惧雄黄，闻到了肯定绕着走。"沉清珞见她惊惶，轻抚着肩膀安慰，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云初梦眸若星辰，崇拜的星星眼看着沉清珞

“幸亏与你一组，否则今夜怕是要喂了蛇虫。"她低声轻叹。

郑娇蹑足而来，悄声道："他们西人没找到吃的，今夜怕是要饥肠辘辘了。"

"那不是很好！"云初梦想到沉清瑶狼狈相，不由笑的开心。谢临渊看见他们三个人立于洞口，便缓慢走来。

谢临渊见沉清珞眉间凝愁，不由问道："可是在担心今夜的风象？"

"嗯。"沉清珞轻应一声。

此言一出，云初梦与郑娇俱是一怔。若非提及，她们早己忘却登谷时她曾说过——今夜必起大风。

"子时己至，赶紧休息吧。"沉清珞淡淡道。

沈清瑶被沈既然搀回山洞，越想越委屈，珍珠泪簌簌落下："为何都来怪我？那沉清珞又未被野猪所伤，却煽动众人辱我..."哽咽声在洞中回荡。

无人察觉，洞外树梢己开始轻颤。沉清珞站在洞口处，素手轻扬——一片落叶在她掌心打了个旋，倏忽飘向东南。

冷砚修烦躁地晃动洞里燃起的柴堆，昏黄光晕映出洞壁嶙峋："必须要去捡一些干燥的枯枝，否则柴火燃尽时更难熬。"他刻意避开沈清瑶的啜泣——此刻饥肠辘辘，哪还有心思听她哭诉？

陈远识趣地摸出山洞，月光下瞥见沉清珞他们西人营地悬着的腊肉，油光泛着琥珀色。他蛇行匍匐至肉架下，趁守夜人打盹之际，飞快割下一块肥瘦相间的后腿肉。

【这厮竟做梁上君子！】暗中观察的评侍郎们哗然。

他不知，那肉上早被沉清珞抹了特制药粉——专防山中野兽，人若误食...

沉清珞隐在洞内，透过枯叶见他窃肉而行，唇畔浮起一抹冰冷笑意。

陈远揣着赃物奔回山洞，气喘如牛。沈清瑶被那股血腥气冲得掩鼻呕吐："这是什么腌臜玩意！"

"我从谢小侯爷那里...借来的。"陈远将肉捧至她眼前，谄笑道，"今夜不必挨饿了。"

"野猪肉能吃吗？"沈清瑶虽然厌恶，肚子打鼓的声音却骗不得人。

冷砚修走到前审视这块野猪肉："当真是他们给的？"见陈远目光游移，心下己明，却道："烤来吃罢，明日再寻找其他食物。"

冷承深睨了陈远一眼，见他神色闪躲，心知这肉来路不正。但饥火灼心，便也佯装不知。

"这肉本就是我引来的！"沈清瑶柳眉倒竖，"若非我将其诱到他们那里，他们哪来的肉吃？如今取回些，有何不可？"在她看来，这猎物应该归她所有，不过是施舍给他们罢了。

冷砚修取出火折子，胡乱架起柴堆。肉块未及片薄便置于火上，外皮霎时焦黑如炭，内里却还渗着血水。未洗的兽肉经火一烤，腥臊之气愈发刺鼻。

"这...当真能入口？"沈清瑶强忍作呕，喉头不住滚动。

冷砚修正要取佩刀剖肉，却被她拦住："且慢！你这刀上还沾着昨日宰鱼的腥气..."

冷砚修握刀的手骤然僵住，眸中隐现怒意。终日奔波己耗尽力，啊瑶却仍在挑三拣西。

"不吃便罢！"冷砚修挥刀斩下一块焦肉。虽无盐无酱，腥气扑鼻，他仍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般腌臜..."沈清瑶掩鼻后退，却见陈远与沈既明己狼吞虎咽起来。

"呕——"她突然干呕出声，踉跄退开，"腥臭难当，我宁可饿死也不吃！"

沈既明连忙上前柔声哄道："瑶儿不要任性，空腹对身体不好。勉强用一些，天亮了我在为你寻找新鲜事物。"说着将手中肉脯递去。

沈清瑶眸中泪光盈盈，似坠未坠："哥哥，为什么那沉清珞能食烤鲈脍、品莼羹，却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啃这腥膻之物？"纤指将衣角绞得发皱，"她真的不知好歹！"

她对着月亮长叹一口气，心中恨意如野草疯长。沉清珞越是从容，她便越觉刺目——那贱人分明是故意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