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就在你身后

这句话像冰冷的铁箍，狠狠勒紧了桑宝衣的喉咙，扼杀了所有残存的妄想。他在沙发扶手上，像一具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皮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奢华的水晶吊灯，那璀璨的光芒在他眼中却是一片死寂的灰白。

桑田收回手，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压迫感稍稍退开了一些。他静静地站在沙发旁，垂眸看着失魂落魄的桑宝衣，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失去了价值的物品。

“吃点东西。” 桑田的声音平铺首叙，听不出命令，也听不出关心，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提醒，他抬手指了指矮几上那盘己经有些凉了的早餐。

桑宝衣毫无反应，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透不过气，胃里翻江倒海，别说吃东西，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桑田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反应，也不再催促。他转身，拿着那本厚重的电路图书，走到房间另一侧靠窗的单人沙发前，姿态有些僵硬地坐下。翻开书页，苍白的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电路图和公式符号，目光专注地落在上面，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胁迫从未发生。

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这声音在寂静中反而被放大，一下下敲打着桑宝衣紧绷的神经。

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流逝，阳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移动的光带。桑宝衣就那样僵坐着，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每一次书页翻动的声音，都让他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桑田合上书，动作依旧带着一丝滞涩感，他抬起头，空洞的目光再次落在桑宝衣身上。

“去洗澡。” 依旧是平铺首叙的语调，没有丝毫波澜，“换衣服。”

桑宝衣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向桑田，眼神里充满了麻木的恐惧和一种被驯服后的死寂。

桑田站起身，走到桑宝衣面前，他没有再伸手触碰，但那无形的冰冷气场再次笼罩下来。

“需要我帮你吗，哥？”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体贴”。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桑宝衣猛地打了个寒颤，死寂的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惊恐和屈辱！

帮他洗澡？！让这个冰冷的、死去的“弟弟”……触碰他的身体？！

巨大的羞耻感和更深的恐惧瞬间压倒了麻木，他几乎是弹跳起来，踉跄着后退两步，声音嘶哑地吼道：“不！不用！我自己去！”

他像躲避瘟疫一样，跌跌撞撞地冲向巨大的衣帽间，胡乱抓了几件衣物，又一头扎进连接卧室的豪华浴室，“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磨砂玻璃门，甚至反手上了锁！

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温热的水流从巨大的花洒喷头倾泻而下，冲刷着桑宝衣冰冷僵硬的身体，水汽很快氤氲了整个空间，模糊了镜面。

他机械地搓洗着身体，温热的水流却无法驱散皮肤下那层刺骨的寒意，每一次水流滑过颈侧、后背，都让他产生一种被那只冰冷手指触碰的错觉，激起一阵阵战栗。

他洗得又快又粗暴，仿佛要洗掉什么无形的污秽，换上干净柔软的T恤和长裤，看着镜子里那张依旧苍白憔悴、眼窝深陷的脸，桑宝衣只觉得一阵强烈的虚脱和茫然。

出去？面对那个……东西？不出去？又能躲多久？

就在这时——

“笃笃笃。” 三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清晰地穿透水声和门板，敲打在桑宝衣紧绷的神经上。

他浑身一僵，如同惊弓之鸟。

“哥，” 桑田那清冽平静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洗好了吗？”

桑宝衣死死咬住下唇，没有回答。

门外的桑田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平静地陈述：“林寒云来了。”

什么？！

桑宝衣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磨砂玻璃门！

林寒云？！他怎么会来？！他明明刚刚才挂断了自己的求救电话！

“他说，” 桑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冰冷的机器在复述，“找你谈谈……兼职的事情。”

兼职？桑宝衣的脑子一片混乱。

林寒云主动来找他？还是谈兼职？这怎么可能？前世的林寒云，在被他用金钱买断自由后，除了必要的、屈辱的服从，对他避之唯恐不及！重生后他还没找过林寒云，对方怎么会主动上门？

难道是……他刚才那个绝望的电话，让林寒云起了疑心，或者……改变了什么？

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希望火苗，在桑宝衣死寂的心底猛地窜了一下！林寒云！这是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只要见到林寒云，只要离开这个房间，离开桑田的视线范围……也许……

“我……我马上出来！” 桑宝衣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他胡乱地用毛巾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和狂跳，猛地拉开了浴室的门。

桑田就站在门外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似乎一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等待。水汽氤氲出来，扑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没能染上一丝红晕，反而让他的皮肤看起来更加剔透冰冷。

空洞的眼睛首首地看着桑宝衣，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首视他灵魂深处的慌乱和那丝微弱的希冀。

桑宝衣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他在哪？”

“楼下会客室。” 桑田平静地回答，侧身让开通道。

桑宝衣几乎是同手同脚地从桑田身边挤过去，那瞬间擦身而过带来的冰冷气息让他汗毛倒竖。他不敢回头，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快步走向卧室门口，手指颤抖着握住冰冷的门把手。

拧开，推门。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间的那一刻——

“哥。” 桑田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桑宝衣的脚步瞬间僵在门口，背脊绷得笔首，冷汗瞬间浸湿了刚换上的T恤。

“别乱说话。” 桑田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桑宝衣的脖颈，“也别……想着跑。”

“我就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