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探视

镇静剂开始生效，桑宝衣的挣扎微弱下去，眼神变得空洞迷茫，最终无力地合上。

其他人立刻上前处理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动作麻利却冰冷。

镊子夹出玻璃碎屑，消毒水擦拭，缝合针穿过皮肉……就在这时，一个医生为了清理靠近腰侧的伤口，并且确认没有其他地受伤，下意识地剪掉了所有遮蔽身体的衣物。

那道隐秘的、昭示着残疾的身体，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冰冷的灯光和数道审视的目光下！

桑宝衣似乎有所感应，眉头痛苦地紧蹙。

管家那双锐利的眼睛，目光在那片区域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物品般的审视。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侮辱性，无声地宣判着桑宝衣身体的“异常”与“残缺”。

医护人员动作麻利，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情，仿佛在处理一具没有生命的标本。

管家站在床边，像一位冷漠的监工，目光扫过桑宝衣伤痕累累的身体，又扫过那些跳动的生理指标数据。

拿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对着桑宝衣此刻的状态拍了几张照片，冷静地发送了出去。收件人，毫无疑问是远在海外的桑振国。

做完这一切，管家才终于将目光转向门口呆立如木偶的林寒云。

他走过去，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林先生，” 他的声音一种公式化的疏离：“大少爷需要绝对安静和专业的医疗环境。这里的环境和心理刺激源不利于他的治疗和恢复。我们会将他转移到桑家在城郊的疗养院，那里有更完善的隔离设施和医疗团队。老爷的意思是，在少爷彻底康复，摆脱毒瘾控制之前，需要切断一切不必要的联系，包括可能导致他情绪波动的旧人旧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首视林寒云瞬间失血的脸，补充道：“这也是为了林先生你好。照顾一个戒断期的患者，尤其是像大少爷这样……情况复杂的，需要超出常人的专业能力和心理承受力，非专业人士强行介入，往往适得其反，甚至造成无法挽回的二次伤害。老爷感谢你前几日的照顾，后续事宜，请不必再费心。”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在宣告：林寒云可以滚蛋了。

桑宝衣将被带走，关进一个更高级、更冰冷、更与世隔绝的“囚笼”，而他林寒云，这个刚刚拼尽全力想把他从地狱拉回来的人，被定义为“不必要的刺激源”，将被彻底清除出桑宝衣的世界。

林寒云拳头握紧，终于忍不住。

“装什么？！不是你们抛弃他的吗，你们换了所有的电话号码，他掉进缅甸毒窝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去救他？”

管家没有表情，他不需要回答无关紧要人的问题。

“现在是什么意思？你们风头过了，要回国继续发展，害怕这样一个桑家少爷会影响你们的生意，害怕我威胁，敲诈你们？！”

管家：“你想多了，一个穷学生，不放在眼里。”

这件事是桑田告诉桑振国的，从桑宝衣被救回来的第一天。

“我们是情侣，是爱人，他很信任我，我可以去陪他。”

林寒云软了语气，没有人陪着他，桑宝衣的分离焦虑会更要命。

桑家人知道桑田己经死去了吗？如果知道，为什么不对桑宝衣好一点，还是说他们有另外的继承人。

“我需要请示。”

管家拨通了跨洋电话，对面声音不耐烦：“让他去吧，小田提议，做完这件事，就让桑宝衣改姓，不让他当桑家继承人。”

“大少爷这副样子，确实不合适。二少爷终于也是看明白，心狠才能干大事。”

挂断电话，对林寒云说：“可以去，不过戒断反应期不可以来，等到大少爷状况稳定，我会联系你。”

林寒云急忙应好。

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看着管家指挥着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将昏睡的桑宝衣移上担架，盖上保温毯。

桑宝衣苍白的脸在毯子边缘若隐若现，安静得像个易碎的瓷器，与刚才那个疯狂自残的判若两人。

他被平稳地抬了出去，经过林寒云身边时，没有一丝停顿。

房间瞬间空荡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玻璃碎片、刺目的血迹、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味和绝望的气息，管家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完成任务的漠然，然后也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林寒云活在一种焦灼的等待中。

管家如他所言，在桑宝衣初步度过最危险的生理脱瘾期、神智稍微稳定（或者说，被药物压制得相对平静）后，才联系了林寒云。

地点是城郊一处安保森严、环境清幽到近乎死寂的私人疗养机构，与其说是疗养院，不如说是一座精心打造的高级囚笼。

林寒云被带入一个观察室。

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后，是桑宝衣的房间。

房间陈设简洁到冰冷，色调是压抑的灰白，桑宝衣穿着素色的病号服，安静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背对着玻璃。

他瘦得脱了形，宽大的衣服更显得空荡，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上面还残留着未完全消退的淤痕和结痂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