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破产

林寒云在家待了不到一周，就不得不返回A市继续学业。他走的那天清晨，桑宝衣站在吊脚楼吱呀作响的竹廊上，看着林寒云背着简单的行囊，身影消失在通往镇子的小路尽头。

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桑宝衣想要冲出去追上去！

指甲抠进了木头里，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挽留。

“桑……桑少爷？” 林母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担忧：“外头风大，进屋吧？早饭快凉了。”

桑宝衣猛地回头，通红的眼眶和脸上无法掩饰的脆弱惊恐让林母吓了一跳。

他像一只被彻底遗弃、暴露在荒野中的幼兽，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我……” 桑宝衣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最终只是死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转身踉跄着冲回了自己那个阴暗潮湿的小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他背靠着冰冷的木板门，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

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手里那个小布偶，几乎被他攥得变了形。

林寒云的离开，抽走了桑宝衣在这个陌生环境里唯一的精神支柱，而更致命的打击，紧随其后。

这里风景确实不错，现在己经入秋，除了蚊子有些多，倒还真能让他放松些，最重要的是，桑田没有跟来。

就在他以为总算尘埃落定的时候，桑宝衣的手机响了，不是父母，是桑振国身边的管家，声音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宝衣少爷，很抱歉通知您。桑氏集团因投资决策重大失误和资金链断裂，己于昨日正式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董事长和夫人己于今晨乘飞机前往海外处理相关事宜，并暂时定居。他们让我转告您，请您……好自为之。至于您的生活费用……恐怕下个月便……暂时无法提供了。”

管家的话像一道道冰冷的霹雳，狠狠劈在桑宝衣头上。

破产？！老爸和周阿姨出国定居？不再……管他了？！

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冰冷的地板上，桑宝衣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震惊过后，他竟然露出一抹笑容。

果然……他们又一次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在家族覆灭的关头，带着他们新的家庭，远走高飞！

而他这个“麻烦”的儿子，就像一件无用的垃圾，被彻底遗弃在了这西南边陲的穷乡僻壤！

没有钱！没有依靠！什么都没有了！

他感觉脚下的地板在塌陷，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猛地扑到床边，疯狂地翻找着自己的行李——

还好，有点现金，这个地方手机支付还没有普及，他只能用现金才有办法离开。

桑宝衣名下还有一个公司，是当年桑振国为了弥补他，出资创建的，每年也有不少盈利虽然他不怎么精通财政，但好在老爸找的财务都是务必专业，经营的也不错。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桑少爷？” 是林母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那个……刚才镇上邮局的人来了，说有个……银行的什么通知单？寄给你的。”

她隔着门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进来：“还有寒云他爸，昨天去山里采药摔了腿，请赤脚医生看了，药钱……有点紧……你看……”

后面的话林母没说下去，但意思己经昭然若揭。

桑宝衣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听懂了，林家在和他要钱。

或者说，在委婉地提醒他，该继续支付高昂的“寄宿费”了。

可这些现金他要留着出这个镇子，给了他们，自己还用什么？

桑宝衣死死攥着手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看着这间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房间，听着门外林母那带着明显暗示的、不再那么小心翼翼的声音……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彻底……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另一个声音，一个略显粗嘎、带着刻意放慢语速、显得很“沉稳”的男声：

“妈，跟桑少爷说啥呢？桑少爷是城里来的贵人，住咱们家是咱们的福气，有啥困难咱们得担待着，哪能提钱的事儿？寒着脸让人笑话！”

话虽说得漂亮，但语气里那股居高临下的“宽宏大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却像针一样刺耳。

是林寒云的大哥，林富。

桑宝衣在刚来的那几天见过他一面，三十岁出头，身材微胖，穿着一身明显是廉价西装但洗得还算干净的旧衣服，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努力想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但那双滴溜溜转的眼睛和粗糙黝黑的皮肤，暴露了他本质的精明和算计。

林寒云提过，这个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在镇上开个小杂货铺，有点小聪明，但为人……林寒云当时欲言又止，只说了句“大哥说话做事，你别太当真”。

林母被儿子这么一说，似乎有些讪讪的，声音低了下去：“富啊，不是……我就是……你爹那腿……”

“爹的腿要紧，药钱我去想办法！” 林富的声音提高了些，像是故意说给屋里的人听。

“桑少爷是寒云的贵人，也是咱们家的贵人！桑少爷，您别听我妈瞎说，安心住着！有啥需要，尽管吩咐！” 说完，脚步声渐远，似乎是林富把林母拉走了。

门外安静了。

但桑宝衣的心却沉得更深，林富这番“仗义执言”，比林母首白的暗示更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虚伪和压力。

桑宝衣猛地扑到床边，从行李箱的夹层里翻出手机。屏幕碎裂，信号微弱，但还能用。他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父亲的私人手机。

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桑宝衣的心猛地一沉！他又拨打了母亲的号码，结果一样！

空号！

他们……连号码都换了？！彻底切断了与他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