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离开A市

废弃体育馆天台的事件，再次以“无法解释的混乱袭击”和“桑宝衣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告终。

警方虽然对桑宝衣的“鬼魂”说法嗤之以鼻，但现场残留的诡异能量波动以及桑田的彻底失踪，也让案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

桑宝衣被列为重点监控对象，同时被强制要求接受更严格的精神治疗。

桑家。

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桑宝衣的父亲桑振国，一个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在听完管家低声汇报警方的最新结论后，重重地将茶杯顿在红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废物！”

他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厌烦，目光甚至没有落在旁边沙发上魂不守舍的桑宝衣身上。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桑田失踪得不明不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 他终于瞥了桑宝衣一眼，像在看一件麻烦的瑕疵品：“整天疯疯癫癫，满嘴胡话，把我的脸都丢尽了！还嫌不够乱吗？！”

桑宝衣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又是这样！

从小到大，只要他惹出一点麻烦，父亲的眼神永远是这样！

失望，厌烦，仿佛他是这个完美家庭的污点！

他期盼的关心、询问、哪怕是一句“你还好吗”，从来都是奢望。

“振国，少说两句。” 一个温婉却带着疏离感的女声响起。

桑宝衣的后妈周雅茹端着一杯参茶从楼上下来，她保养得宜，将参茶放在桑振国面前，目光掠过桑宝衣时，带着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摆脱麻烦的回避。

“宝衣受了惊吓，需要静养。我己经联系了陈医生，下午再给他看看。”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像是怕刺激到什么：“另外，下周末我答应了小哲，带他去海洋馆，可能就不在家了。”

小哲是桑振国和周雅茹再婚后生的儿子，刚满五岁。

一股尖锐的疼痛弥漫在桑宝衣心脏。

父亲的新家庭，他们眼里永远只有那个乖巧懂事、能带给“正常”家庭温暖的小哲。

而他，桑宝衣，这个带着“秘密”和“麻烦”的长子，永远是被排除在外、需要被“静养”和“处理”的累赘！

那种被抛弃、不被需要、即将被独自留下的恐惧感，比面对桑田的鬼魂时更加汹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桑振国，眼中充满了受伤和一种近乎乞求的急切：“爸，阿姨，我……我不用看医生，我没事！我……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我保证不惹麻烦！我……”

“宝衣！” 周雅茹打断他，眉头微蹙，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别闹了，海洋馆人多嘈杂，你现在需要的是安静。乖乖在家，听张妈的话。”

她甚至没有看桑宝衣的眼睛，仿佛他的请求只是不懂事的胡闹。

“可是……” 桑宝衣的声音哽住了，巨大的失落和恐慌让他几乎窒息。

他看着父亲转身走向桑田的母亲，同样也是小哲的母亲，低声说着什么，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他无法融入的、属于他们新家庭的默契氛围。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多余的摆件。

就在这时，林寒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氛围：“桑叔叔，周阿姨。”

他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脸色有些苍白。

“宝衣哥的出院手续办好了。另外……我想跟您二位商量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林寒云走到桑宝衣身边，不着痕迹地轻轻扶了他一下，给了他一个支撑点，然后看向桑振国和周雅茹，语气诚恳：“叔叔阿姨，宝衣哥的情况……待在A市，压力太大，对他的恢复很不利。警察的关注，媒体的捕风捉影，还有关于桑田的那些流言蜚语，都像无形的刀子。他需要彻底换个环境，远离这些刺激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桑宝衣，继续道：“我老家在云南边陲的一个小县城，叫云溪镇。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几乎与世隔绝。我母亲和大哥在家，地方虽然简陋，但胜在清净。如果叔叔阿姨同意……我想带宝衣哥去我老家住一段时间。至少等风头过去，等他情绪稳定下来。”

这个提议如同石破天惊！

桑振国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利弊。

周雅茹则明显松了一口气，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

远离A市？远离麻烦？这简首是她求之不得的解决方案！

“这……” 周雅茹看向桑振国，语气带着试探：“这位同学说得有道理，换个环境，对宝衣或许真是好事？总比待在这里……” 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桑振国沉默了几秒，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林寒云，又看了一眼如同惊弓之鸟、死死抓住林寒云袖口的桑宝衣。

这个依赖性的小动作让他眉头皱得更深，最终，他缓缓开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可以。费用方面，桑家会承担。你叫林寒云是吧，多费心。看好他，别再惹出事端。” 这语气，像是在交代一件需要妥善处理的物品。

“爸！妈！我……” 桑宝衣想说什么，他从没喊过这个女人“妈”，但此时此刻被抛弃的决定，让他顾不上那么多。

他想说他不想去什么云南乡下，想留在这里，哪怕面对桑田的鬼魂！

至少……至少这里是他的家。

但看着对方那如释重负、急于将他送走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刺骨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抛弃的悲凉。

他死死咬着下唇，手指更加用力地攥紧了林寒云的袖口，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林寒云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冰冷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心中微微一叹。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桑宝衣的手背，动作带着一丝生疏的安抚，对桑振国和周雅茹郑重道：“叔叔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宝衣哥的。”

就这样，带着被父母“流放”般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分离焦虑，以及那如影随形的、对桑田鬼魂的恐惧，桑宝衣如同一个被押解的囚徒，在两天后，跟着林寒云踏上了飞往云南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