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你弄脏我了

桑宝衣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濒死的绝望，手指死死抠着自己被触碰过的手腕内侧，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冰冷烙印抠掉！

张妈吓得脸色煞白，手里的保温桶盖子都掉了：“少……少爷？！您别吓我！谁来了？哪有人啊？”

她慌乱地看向西周，病房里除了他们三人，空空荡荡。

林寒云的反应更快，他一步上前，双手用力按住桑宝衣剧烈颤抖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声音沉稳而有力，试图穿透那层恐惧的迷雾

：“宝衣哥，看着我，看着我！没有人！这里只有我和张妈！你看清楚！阳光很好！什么都没有！”

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窗帘后，床底下，卫生间虚掩的门缝……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桑宝衣涣散惊恐的目光聚焦在林寒云脸上，又看向张妈惊慌失措的样子，再看向窗外刺眼的阳光。

病房里明亮、温暖（至少对正常人而言），弥漫着鸡汤和消毒水的味道，没有任何阴冷的气息，更没有那个苍白的身影。

难道……又是幻觉？是药物作用？还是恐惧过度产生的错觉？

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被现实反复嘲弄的无力感瞬间压垮了他，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眩晕和虚脱。

他脱力般地重重靠回枕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额发，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剩下身体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医生！快叫医生！” 张妈惊慌地跑了出去。

林寒云看着桑宝衣失魂落魄的样子，眉头紧锁。

他拿起被汤汁弄脏的被子，又拧了热毛巾，小心地擦拭桑宝衣被烫红的手背和沾了汤渍的脖颈。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桑宝衣颈侧冰凉的皮肤，感受到那细微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战栗。

“没事了……没事了……” 林寒云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抚意味：“可能是药物反应，或者太累了。”

桑宝衣闭着眼，任由林寒云擦拭。

那温热的毛巾带来的短暂暖意，他知道不是幻觉，那触碰太真实了。桑田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无处不在。

他就在他的恐惧里，从未离开。

医生很快赶来，又是一番检查，重新评估了药物剂量。

结论依旧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伴随严重焦虑，建议继续观察和镇静治疗”。

在张妈和林寒云的坚持下，桑宝衣被注射了一针强效的镇静剂。

冰冷的药液随着静脉推入身体，带来一种熟悉的、沉重的麻木感。

桑宝衣无力抵抗，只能任由黑暗吞噬自己。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涣散的目光似乎扫过病房角落那片被阳光斜射、光影交错的区域。

光影摇曳，如同晃动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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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粘稠。冰冷。

桑宝衣感觉自己悬浮在一片虚无的冰海之中，没有方向，没有时间。

只有彻骨的寒意，渗透进每一个细胞，意识是模糊的，却又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冰冷感。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

不是阳光，是……扭曲闪烁的车灯光！

光线刺破黑暗，勾勒出一幅无比熟悉的、如同地狱绘卷般的场景——扭曲的金属残骸，破碎的挡风玻璃如同獠牙，地面上大片粘稠的、暗红色的……血！

在车灯的闪烁下，那血泊如同活物般蠕动着，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气！

绿林路！车祸现场！

不！不要！

桑宝衣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叫，他想逃离，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只能被一股冰冷的力量拖拽着，朝着那血腥的光源飘去！

越来越近！那辆被撞得面目全非的黑色帕萨特残骸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驾驶室被挤压变形，方向盘如同狰狞的怪兽巨口，深深嵌入了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里！那轮廓穿着白色的T恤，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只有暗红的血液如同小溪般，从变形的车门缝隙里汩汩流出，汇入地上的血泊……

桑田！那是桑田！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桑宝衣的喉咙，他想闭眼，却无法控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在这时！

那个低垂着、被方向盘贯穿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一张脸！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在扭曲闪烁的车灯光线下，沾满了暗红的、粘稠的血污。

额头被玻璃碎片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最让桑宝衣灵魂冻结的是那双眼睛！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

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如同被墨汁浸透的黑色空洞，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

那沾满血污的、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桑田”，就那样“看”着被无形力量拖拽到近前的桑宝衣。

沾着血又苍白冰冷的嘴唇，极其缓慢地、扭曲地向上扯动，形成了一个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哥……”

一个冰冷、粘稠、如同从血泊底部冒出来的气泡破裂般的声音，首接在桑宝衣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刺骨的怨毒。

“你弄脏我了……”所以我以后也可以弄脏你，不过不是用血、

随着这声低语，那具被钉在方向盘上的、破碎的“身体”，猛地动了起来！

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摩擦的“咔嚓”声，沾满血污的、苍白冰冷的手，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伸出，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刺骨的寒意，猛地抓向悬浮在空中的桑宝衣的脚踝！

“啊——！！！”

桑宝衣在意识深处爆发出凄厉无声的尖叫，巨大的恐惧几乎将他的灵魂撕裂，连挣扎都无法做到。

就在那冰冷粘稠、沾满血污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脚踝皮肤的瞬间——

场景骤然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绿林路的血腥景象如同破碎的镜片般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冰冷、死寂的空间。

太平间。

惨白冰冷的灯光均匀地洒下，照亮了一排排覆盖着白布的金属停尸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冰冷得如同冰窖。

桑宝衣发现自己就站在其中一张停尸台前，白布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形轮廓。

一只苍白得没有任何血色、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的手，从白布下伸了出来。

那手无力地垂在冰冷的金属台边缘，在惨白的灯光下，皮肤泛着一种玉石般的、死寂的冷光。

是桑田的手！那只他曾无数次在桑家看到过的、安静翻动书页或握着笔的手！

一股冰冷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操控着桑宝衣的身体，强迫他伸出手，颤抖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那张覆盖着的、冰冷僵硬的白布……

白布下，是桑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