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大脑封闭术

火车车轮与铁轨的每一次撞击，都像卢修斯·马尔福那根蛇头手杖，在伊丽莎白脆弱的神经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敲一下，提醒她，你写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射向自己的回旋镖。

再敲一下，告诉她，你以为你在大气层，其实你连新手村的草丛都没钻出去。

盖在脸上的《古代魔文大百科》，像一块又冷又硬的墓碑，上面仿佛刻着墓志铭——【伊丽莎白·莉莉丝之墓：死于话多。】

她透过书本与脸颊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能看到德拉科·马尔福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他还在喋喋不休地畅想着，那位神秘作者会如何被他父亲的“赏识”所折服，如何心甘情愿地成为马尔福家族的座上宾。

【庇护？德拉科，你对你爹的PUA话术是不是有什么误解？那叫绑架，叫非法拘禁，叫强迫劳动！我谢谢你全家啊！】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随着火车的节奏，一跳一跳地疼。

她掀翻了邓布利多的棋盘，本以为自己能功成身退，找个角落当个与世无争的蘑菇。结果，她只是从一个亮着灯的舞台，跳到了另一个正在搭建的、更宏伟也更阴森的舞台中央。聚光灯一盏没少，反而还多了个卢修斯·马尔福亲自操控的追光。

一旁的达芙妮，放下了手中的杂志，那双眸子，穿过车厢里躁动的空气，准确地捕捉到了伊丽莎白从书本缝隙里透出的、生无可恋的眼神。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只有伊丽莎白能看懂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恶劣的了然。

仿佛在说：看，你自己点的火，现在烧到眉毛了，好玩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伊丽莎白在心里无声地尖叫。

她宁愿现在就跳车，徒步走回伦敦，钻进翻倒巷那个狗窝里，抱着莉莉丝的酒瓶子哭，也比坐在这里，听着“潜在绑匪”的儿子吹嘘他爹的绑架计划要好一万倍。

列车终于抵达了霍格莫德车站。

走下火车，坐上夜骐拉的马车，穿过熟悉的校门，走进灯火通明的大礼堂。分院仪式，校长的开学致辞，一切都和去年一样，熟悉又陌生。

伊丽莎白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进食，机械地鼓掌，机械地维持着脸上那副高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她坐在斯莱特林长桌的角落里，周围是同学们因为《权游》而引发的各种低声争论。

“……史塔克就是太蠢了，妇人之仁！”

“但你不能否认，龙女王的理念才是最先进的！”

“得了吧，到最后还不是得看谁的拳头硬，兰尼斯特永不倒台！”

这些声音，像一群恼人的苍蝇，嗡嗡地往她耳朵里钻。每一个字，都在提醒她，她惹了多大的麻烦。

就在开学晚宴即将结束，邓布利多宣布大家可以回公共休息室时，一道阴冷的、如同地窖里的寒风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莉莉丝小姐。”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冻住了。

她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

西弗勒斯·斯内普，正站在她身后。他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色长袍，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和温度。他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像两口冰冷的古井，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校长想见你。”他的声音平首，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斯莱特林长桌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里。德拉科的脸上，露出了困惑和一丝担忧。达芙妮则是微微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兴味。

【来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最终BOSS，终于还是刷新到我脸上了。】

伊丽莎白站起身，内心己经是一片被夷为平地的废墟，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颔首，跟在了斯内普的身后。

走在通往校长办公室的走廊上，斯内普一言不发，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石道里回响，哒，哒，哒，像是死神的倒计时。

伊丽莎白的大脑，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邓布利多找我干嘛？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是莉莉丝那个不靠谱的酒鬼说漏嘴了？还是他自己猜到的？他要干什么？把我开除？还是把我切片研究？】

她甚至开始思考，如果现在一个“昏昏倒地”把斯内普放倒，然后自己跳窗逃跑的成功率有多高。

答案是，零。

终于，他们来到了那个巨大的、滴水石兽的面前。

斯内普用他那特有的、能把单词冻成冰块的语调，说出了口令：“思想的瘟疫。”

伊丽莎白：“……”

【操。】

她现在百分之百确定，邓布利多那个老狐狸，什么都知道了。他还用《预言家日报》上那篇批判她书的社论标题，当！口！令！

这己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走进校长办公室，伊丽莎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柠檬雪宝的甜味。邓布利多正坐在他那张巨大的办公桌后，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能让所有人心生好感的微笑。他的半月形眼镜后面，那双蓝色的眼睛，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狡黠的光芒。

“晚上好，伊丽莎白。”他的声音温和又愉快，“开学第一天就找你来，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创作灵感？”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我灵感你个大头鬼啊！我现在的灵感，就是怎么把你写进我下一本书里，当个出场就被异鬼撕碎的龙套！】

她站在办公室中央，垂着眼，不说话。敌不动，我不动。只要我不承认，你就没有证据。

“坐吧，孩子。”邓布利多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还有你，西弗勒斯，你也坐。”

斯内普没有坐，而是像一尊黑色的雕像，立在了墙边的阴影里，目光依旧锁定在伊丽莎白身上，像一条随时准备出击的毒蛇。

“一本很有趣的书，”邓布利多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它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往事。权力的更迭，家族的兴衰，人性的复杂……不得不说，作者对人心的把握，己经超越了绝大多数成年巫师。”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伊丽莎白那张毫无波澜的脸，继续说道：“当然，这本书也带来了一些小小的麻烦。比如，卢修斯·马尔福，他现在正动用他所有的关系，想把这位‘天才’找出来，然后……‘庇护’起来。”

伊丽莎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不希望霍格沃茨的学生，成为任何人棋盘上的棋子，无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邓布利多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严肃，“尤其是，当这枚棋子本身，还藏着更多、更有趣的秘密时。”

他话音刚落，斯内普的声音就从阴影里传了出来，冰冷刺骨。

“她的大脑，像一本被随意翻开的书，任何一个稍微懂得摄神取念的巫师，都能轻易地读出里面的内容。包括她从哪里来，她知道些什么，以及……她那套可笑又危险的、关于‘剧情’的理论。”

轰——！

伊丽莎白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斯内普……他怎么会知道？！

她猛地抬头，看向那个站在阴影里的男人，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骇然。

“你的养母，莉莉丝·安娜，”斯内普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弧度，“她虽然是个无可救药的酒鬼，但在某些事情上，比你这个自作聪明的小鬼，要清醒得多。她在一个月前，就找到了我。”

莉莉丝……

那个每天醉得不省人事，只会把营养魔药和三明治丢给她的女人……

她早就预料到了一切？所以她去找了斯内普？她把自己的秘密，全都……告诉了他？

“所以，”邓布利多接过了话头，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温和，“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保护我们这位年轻的‘天才作家’，我和斯内普教授一致认为，有必要为你提供一些……特殊的课后辅导。”

伊丽莎白的大脑，己经是一片空白。

“从今天起，每周三次，晚餐后，你到地窖来。”斯内普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严苛的审视。

“我会教你，如何锁上你的大脑。”他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伊丽莎白最后的伪装，“让你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和那些危险的想法，永远地烂在你的脑子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随时可能引爆整个魔法界的、愚蠢的定时炸弹。”

大脑封闭术。

他们要教她大脑封闭术。

不是商量，不是建议，是命令。

伊丽莎白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囚犯。她所有的秘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挣扎，在这两个男人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她以为自己是执笔者，结果她连自己都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

【毁灭吧。】

她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所有的震惊和不甘都己退去，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认命般的麻木。

“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邓布利多满意地点了点头。

斯内普则是冷哼一声，转身，黑色的长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现在，跟我来。”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我们的第一堂课，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