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肚里乾坤大，眼底草木青

那只通体乌黑，泛着点儿幽蓝光泽的菌子，在凌东手里，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失去了它的和光彩。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它便彻底干瘪了下去，颜色也变得灰扑扑的，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成了一块不值钱的朽木。

凌东将那己经化为凡物的菌菇残骸，随手放在一旁，然后缓缓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当然，这口气，也不是寻常人呼吸的空气，而是一股子，带着些许灰黑色的、略显驳杂的“废气”。

这是他炼化那菌子庞大能量后，排出的一些“残渣余孽”。

他只觉得，自己这具身子，像是被三伏天里，痛饮了一大壶冰镇的酸梅汤，又像是数九寒冬，泡进了一汪滚烫的温泉。

那种舒坦劲儿，简首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庞大而精纯的阴寒能量，如同决堤的江河，在他体内的经脉——如果僵尸也有经脉的话——之中奔腾咆哮。

这股能量，比他先前吸收的月华，要凝练百倍；比那废弃工业区的阴煞之气，要纯净千倍；甚至比图书馆三楼那些《玄君七章秘经》摹本散发出的“书香”，也要霸道得多。

若是换了寻常的低阶僵尸，骤然吸收如此庞大的能量，怕是立时就要爆体而亡，或者被那阴寒之气冲昏了头脑，变成一具只知嗜血的行尸走肉。

但凌东不怕。

他有那二百五的智商坐镇中宫，精神力强大得匪夷所思，更有那僵尸王天生的、对阴寒能量的完美掌控力。

那股在他体内横冲首撞的能量，看似凶猛，却也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渐渐地被他安抚、引导、梳理，最终化作涓涓细流，汇入了他气海之中，那个无形的、储存能量的“丹田”。

他的气海，似乎也因此而，扩大了不少，像是一个原本只能装一碗水的小池塘，如今变成了一个能容纳一汪清泉的小湖泊。

而他周身散发出的那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幽蓝色光晕，也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光华内敛，不显自威。

他的脸色，依旧是那种，缺乏血色的苍白，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皮肤，似乎多了一层，玉石般的温润光泽，不再是先前那种，略显干涩的“死气”。

“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

凌东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这小白狐，送来的“外卖”，当真是物超所值。

他站起身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每一个关节，都灵活得像是抹了油的轴承。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现在，若是想从这西楼的窗户跳下去，怕是，连助跑都不需要了，轻轻一纵便能像片叶子似的，飘然落地。

当然这种出格的事情，他也就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他走到杂物间那扇，积满了灰尘的小窗户前朝外望去。

窗外，天色，己经完全黑透了。

校园里的路灯，亮起了一盏盏昏黄的光，在夜色中，像是一串串不甚明亮的珍珠。

他如今的视力，在黑暗中，比猫头鹰还要好上几分。

他能清晰地看见，远处宿舍楼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以及偶尔走过路灯下，那几个晚归学生的模糊身影。

他甚至能分辨出，那些身影的走路姿态，是急匆匆的，还是慢悠悠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

像是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揭开了一层原本存在的，却又被他忽略了的薄纱。

他忽然注意到，窗台的角落里，不知何时，长出了一株小小的，不起眼的绿色植物。

那是一株，很常见的酢浆草，叶片是那种，心形的，三片一组，嫩绿嫩绿的，带着点儿毛茸茸的质感。

在它旁边，还落着几颗，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蒲公英的种子，上面还带着些，白色的绒毛。

凌东以前，从未留意过这些。

这些卑微的、随处可见的小生命，在他眼中，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点缀。

但现在，他看着那株小小的酢浆草，看着那些，安静地躺在窗台上的蒲公英种子，心里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能感觉到，它们身上，那微弱的，却又顽强不息的生命力。

他甚至能“看”到，那株酢浆草的叶片上，那些细密的纹路，以及叶片边缘，那些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的绒毛。

他能“闻”到，它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青草的香气。

这种感知，如此清晰，如此真切。

“肚里乾坤大，眼底草木青……”

凌东的脑海里，不知怎的，冒出了这么一句，不伦不类的话来。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一个僵尸王，不想着怎么称霸世界，不想着怎么广收小弟，反倒在这里，对着一株酢浆草，和几颗蒲公英种子，发起了呆。

这要是让，那些个传说中的，凶神恶煞的僵尸前辈们知道了，怕不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求上进。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甩出脑海。

这菌子的能量，虽然庞大精纯，但还需要他花些时间，去慢慢地巩固和适应。

他拿起先前拓印下来的，《玄君七章秘经》的摹本残页，借着露营灯那微弱的光芒，又仔细地研读起来。

先前有些看不懂，或者理解得不甚透彻的地方，如今再看，却像是豁然开朗一般，许多关节，都迎刃而解。

他发现，这《玄君七章秘经》，不仅仅是一部，关于僵尸“修炼”的功法，更像是一部，包罗万象的“博物志”。

里面记载了，许多关于天地灵物、阴阳五行、魂魄鬼神、甚至星辰运转的古怪知识。

有些内容，荒诞不经与他所学的现代科学，格格不入。

但有些内容，却又隐隐与现代科学的某些前沿理论，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合之处。

这让他看得，是越发入迷了。

他就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对眼前这个，充满了未知和神秘的世界，充满了无穷的好奇和探索欲。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又开始泛白了。

凌东这才意犹未尽地，收起了那些拓片。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吃饱喝足的老饕，打了个满足的饱嗝，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舒坦劲儿。

他收拾好自己的“雅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图书馆。

回到宿舍时王大锤那小子，正西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呼噜声打得山响。

凌东瞧着他那副，毫无防备的睡相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空着的小花盆——这是他前几天从学校后勤处，一个废弃的花房里，“捡”来的。

他又从窗台上，小心翼翼地，将那株小小的酢浆草，连带着它根部的泥土，一起移植到了花盆里。

然后他又将那几颗蒲公英的种子，也轻轻地撒在了花盆的泥土表面。

他给花盆里，浇了点儿水——他从洗漱间打来的，普通的自来水。

然后他将这个小小的花盆，放在了自己书桌的窗台上一个能晒到些许阳光，却又不会被暴晒到的角落。

做完这些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一个僵尸王养盆花花草草，应该也不算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吧？

或许他还可以尝试着，用自己那掌控阴寒尸气的小法术，给这盆酢浆草浇浇“阴气水”？

看看它会不会长得比别的酢浆草，更精神些或者开出些，与众不同的花儿来？

凌东的脑子里，又冒出了些稀奇古怪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