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分钟热度

喝着重新加热过的柠檬茶，我们靠在高高的枕头上依偎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聊着天.

“似乎，你很喜欢在厨房里。”

“我的厨房布置得比卧室更豪华，”他笑起来,带一点揶揄的口气。“但是，你不觉得女人在厨房里尤其有女人味吗？”

“是吗？”我不置评论，心里想象着自己在厨房里蓬头散发，满身油烟，又狼狈又笨拙的情形。“以此推论，如果我给你做一顿饭，你会更加爱我。”

“对,”他半开玩笑地说，搂着我的肩。

夜色还不算晚，但出差回来的宇文显得很疲倦，很快就睡过去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没有窗帘遮掩的窗户把城市夜间的光透了进来。天空是铅灰与红色混合色像吸血鬼电影中常用的背景。19楼下的马路上的一辆辆车飞驰而过发出的哔哔声与床边的加湿器的呼呼声此起彼伏，都给人一种下雨的错觉。

这些感觉是一个长年失眠的神经衰弱的人常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觉得饿，悄悄地下床，披件衣服，溜进厨房，一打开灯，仿佛一个幻境王国出现在我的面前。巨大，温暖，安全。

我打开冰箱，吃掉了三片全麦面包，两盒酸奶，4根水果青瓜。

坐在厨房餐桌边，一股睡意慢慢袭来，从胃到脑袋再到西肢，我想我大约是睡着了.

隐约地，身体似乎被托起来，像片云一样飘着，飘到床上，从空中降落到柔软的床上。这时我却又醒了.

是宇文把我抱回来的，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背，“好好睡吧，你能睡得着的。”

天气还是冷的，但再也没下雪，纽约人都说这一年的雪是过去很多年来最少的一年。

饭店开始不再主动供应餐前冰水，除非顾客主动要求。洗车和浇花也必须遵守市府出台的政策。我由一天一次淋浴改为两天一次。

天气又冷又干燥，每次洗完澡，我都得着花10分钟往全身喷一层有氧水，然后再抹一遍滋润乳液。两天洗一次，又省水又省麻烦。

连蟑螂都冻死的那一天，喜从天降，经纪人我打来电话，声音微颤，显得很激动。

“你的出版社很高兴，”他隆重地向我宣告。“你的书上了西海岸销售榜的前十名。还有，在好几个网站的销售榜上，你的书，是第一名！”

“噢....”我觉得我应该发出一声尖叫，他似乎在电话那头等待着这一声尖叫。但不知怎么，那本用我的巨大的脸作封面的，像炸鸡一样被销售到全世界的每个角落的书，己耗尽了我所有的热情。结果我愣了愣，咳嗽一声，干巴巴地说：“是吗？......本来就该这样吧。--不是在好多国家都上过畅销榜吗？”

我脑子里浮现出我拖着一个装着十多套衣服的行李箱，用墨镜遮着黑眼圈，出现在一个个国际机场的情形.

我没有为这本书尖叫的欲望了，尽管这一切也是真的历经艰辛。

“出版社让你挑一个日子，他们要在格林威治村找个地方，开一个庆祝晚会，不是很多人，大概20-30人出席。

我打电话给宇文约见面的时间，顺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在电话那头的热烈反应才使我真正兴奋起来。

“我为你感到骄傲。”他真挚地说。

“是吗？--谢谢！”一股甜蜜的主味道在我舌尖流过.

为了让他更加为我骄傲，我竟然未加思索，脱口而出：“那么今天晚上，我来做晚饭吧，就在你的厨房里“可以想象他有多么高兴。他一口答应，约好6点从办公室来接上我，然后一起去他的公寓。

放下电话，我感到一阵茫然，我不相信自己居然又主动提出要做一顿饭，上一次主动提出还是跟程挺说的，但程挺跟我口味接近，不难完成。可宇文是日本人，我们总共在一起也只是吃过几顿饭的时间。

中国城拥挤，窄小，脏乱。数不清的饭店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招牌，各种的中医铺，针灸按摩店。

一群游客围着露天的小摊上的假名牌包包挑挑捡捡，警察突然赶到，所有的假名牌包被没收，摊主人面无表情地回答着警察的问题。

旁边还有小贩在卖刚做好的热气腾腾的豆腐花，中国制造的廉价玩具，从东南亚运来的很臭但很美味的像榴莲那样的水果。

我手持购物单，走了好几家食品店，蔬菜摊，最终买到了一盒新鲜的豆腐，比较新鲜的青菜，蘑茹，红萝卜，冻虾，黑糯米，红枣，枸杞。

过一个小报亭，又买了一份登满美男照片的杂志。这类杂志向来是莫莫想要的礼物。在收到她寄来的生日礼物，一条红荷花的睡裙后，我就想着应该给她寄本这种杂志。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寄到她手里。

站在绿灯前等着过马路，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我睁不开眼，这就是在冬天来中国城典型的一幕，拎着好几袋中国产的美味食物，突然很感伤.

6点，宇文准时按了我的门铃，我带着满满的几袋东西与他一起坐的士去曼哈顿的公寓。

一路上，他面带微笑，不时地瞟几眼放在我们脚边的几个食品袋。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天哪，终于知道什么叫热爱食物的男人。那就是当他们盯着食物的目光，比盯着女朋友的目光更温柔，更充满占有欲和爱.

当我把这些感受告诉他时，他发出一阵大笑，似乎我是他遇到的第一个连食物也嫉妒的女朋友。他大笑的时候，真是迷人，像突然有一束强光照亮了他的脸，五官一瞬间变得熠熠有神。特别是眼睛，光彩闪烁，清澈明亮，可以穿透一切阻隔，首达你的心。

我发现自己站在宇文那个白色的完美厨房里，面前堆着着中国城采购回来的青绿红黄的一堆东西。

宇文教我关在一起如何点火，如何开吸油烟机，如何用墙上的一个自动报时器，还有那些关于调料，锅，碗，瓢，盆的基本知识。他又帮我套上了一件绣着小花的围裙。长发一丝不乱地束在脑后以免烧进菜里。

万事俱备，这时我的烹调热情也差不多过去了，我甚至讨厌看到冻虾解冻后变得软绵绵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