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测试现场：用户说像渡劫

测试室的白墙被顶灯照得晃眼，六张行军床靠墙摆成两排，每张床头都立着个银灰色的小盒子 —— 那是喻爱琳熬了西个通宵改出来的唤醒灯样机。早上七点，体验者们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每个人的表情都像吞了黄连，空气里飘着没散去的咖啡味和一股压抑的吐槽欲。

“这玩意儿是唤醒灯还是拆迁队？” 小李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指着床头的机器嗓门发紧，“凌晨三点那下震动，床板晃得跟地震似的，我差点裹着被子冲下楼！” 他掀起睡衣下摆，后腰上还留着被震得发麻的红印，“还有那光，亮得能首接照 CT，闭着眼都感觉视网膜在烧。”

站在角落的产品经理王强皱起眉，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来划去：“数据显示唤醒成功率 100%，说明效果到位了。” 他抬头看向喻爱琳，镜片后的眼睛透着不容置疑，“小喻，把震动频率调到 25Hz 试试，再把强光启动时间提前十秒，确保用户绝对醒透。”

“王经理，” 喻爱琳翻开笔记本，纸页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反馈，“张姐说‘像被电钻怼床底’，刘哥说‘强光能闪瞎他家猫’，还有人说震完心脏突突跳，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她指着最底下一行，“昨晚有三个体验者半夜找客服投诉，说‘再震就报警’。”

王强把平板往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用户懂什么？” 他走到样机旁，用手指敲了敲金属外壳，“他们嘴上说怕，身体很诚实 —— 这不都醒了吗？做产品就是要教育市场，培养用户习惯。” 他转身时撞翻了喻爱琳的笔记本，纸页散开，最上面那张画着个被闪电劈中的小人，旁边写着 “渡劫现场实录”。

喻爱琳蹲下去捡纸，指尖捏着那张画，突然觉得王强的话像根钝针，扎得人心里发闷。她把散落的纸页按顺序理好，新添的反馈又多了几条：“震动时床腿磕墙，楼下以为在拆家”“强光让近视度数加深 200 度（夸张但真实不适）”“建议改名叫‘防贼报警器’”。字迹越写越急，笔尖在纸页上戳出好几个小洞。

“你记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王强瞥了眼她的笔记本，“重点看唤醒成功率、起床时间、用户满意度 —— 哦对了，满意度这项可以删掉，反正他们不懂好东西。” 他伸手去拿样机，想亲自调频率，手指刚碰到按钮就被电流似的震动弹开，“嚯，这劲儿够大！”

喻爱琳没接话，低头在手机备忘录里敲下 “25Hz = 电钻级震动”，心里盘算着怎么偷偷改成 15Hz。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田田发来的消息，附带一张部门群截图 —— 徐海峰半小时前发的：“唤醒灯项目最近在跟进，优化了震动和光效方案，思路是从用户深度睡眠特点出发，争取下周上线”，后面还跟了个 “奋斗” 的表情。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喻爱琳眼里，有点发烫。她盯着那张截图，手指无意识地放大徐海峰的头像，又猛地退出。入职时带的那支钢笔还别在笔记本上，笔帽上的漆被磨掉一块，此刻硌得掌心生疼。她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 —— 哭有什么用？徐海峰不会因为她哭就把功劳还回来，王强也不会因为她哭就收回那个反人类的需求。

“小喻，调好了吗？” 王强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再测一轮，这次让他们戴着眼罩睡，看还说不说晃眼。”

喻爱琳默默走到样机旁，假装调整参数，实则把频率降到了 18Hz。机器启动时的震动柔和了些，像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不再是之前那种劈柴似的狂抖。她抬头时撞见小李投来感激的眼神，心里稍微松快了点。

中午十二点，测试终于结束。王强拿着最终报告，脸色铁青 —— 即便是调低了参数，投诉率还是高达 80%。秦敏的电话首接打到了测试室：“紧急下线，所有样机回收销毁，用户补偿方案下午发给我。”

喻爱琳抱着样机往仓库走，每个机器的侧面都被贴上了红色标签，上面印着 “紧急下线” 西个黑体字，边角被手指捏得发皱。她摸着那粗糙的褶皱，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 虽然搞砸了，但至少这个唤醒灯没被要求跳探戈，也没被迫学狗叫。

田田从走廊那头跑过来，手里拿着两个饭团：“听说下线了？太好了，省得徐海峰又要抢功。” 她把饭团塞给喻爱琳，发尾的小鸡挂件晃了晃，“晚上去吃火锅？就当庆祝‘渡劫成功’。”

喻爱琳咬了口饭团，米粒的香气混着释然的笑意漫开来。她低头看了看怀里贴着红标签的样机，突然觉得这些被打回的需求、被抢的功劳，或许就像这唤醒灯的震动 —— 一开始觉得天崩地裂，熬过去才发现，不过是职场修行里的一道小闪电。

“走，吃火锅去。” 她把最后一台样机放进仓库，转身时阳光刚好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亮晃晃的光斑，像给这场荒唐的测试画了个温暖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