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蝉鸣与心跳的错位

数学课上，窗外的蝉鸣仿佛也被暑气烘得绵软，黏着飞扬的粉笔灰，在闷热的空气里打着旋儿。

井惜婕手中转着自动铅笔，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在课本与窗外的景色间徘徊。

忽然，她的指尖猛地一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

大课间的铃声响起，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喧闹起来。

隔壁班的罗洋局促地站在教室前门，他的校服第二颗纽扣歪到了侧边，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主人的慌乱。

涨红着脸的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封，信封的边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橡皮屑，看得出这封信写得并不轻松。

“那个...井惜婕同学，我...我写了好久，从艺术节开始看你表演，我就喜欢上你了........”罗洋的声音像是被揉皱的纸，带着一丝紧张与颤抖，在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井惜婕只觉得耳尖发烫，像是被火燎过一般。

她下意识地用余光瞥见同桌靖安正在整理数学试卷，原本平稳的纸页翻动声，此刻却突然急促起来，仿佛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谢、谢谢，但我...”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半步，后背却冷不丁撞上靖安的肩膀。

这一撞，让她手中的铅笔“咕噜噜”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一瞬间，她清楚地听见靖安急促的吸气声，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中。

“对不起，我现在只想专心学习和练琴！”她微微垂眸，盯着罗洋运动鞋上的灰尘，声音虽然软糯，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罗洋涨红着脸，像只受惊的小鹿，转身跑开了。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靖安手中的铅笔芯“啪”地一声折断，石墨碎屑溅落在抛物线草图上，就像他此刻突然紊乱的心跳，杂乱无章。

他始终低着头，试图修正那些复杂的公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得可怕。

草稿纸上，原本规整的辅助线不知何时缠成了一团乱麻，仿佛是他此刻纠结的心绪。

在草稿纸的最下方，解题步骤里“婕”字的竖钩被他反复描摹，渐渐变成了琴弦的弧度，而且越写越潦草，仿佛那一笔一划都倾注着他难以言说的情感。

上课铃尖锐地响起，像是一把利刃撕开凝滞的空气。

靖安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黑板，可眼前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井惜婕的侧脸。

她的笑容，好像带着橘子汽水的清甜，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首到下课，他听见一阵塑料袋窸窣的声响。

转头看去，只见井惜婕正把剥好的橘子瓣，细心地码在草稿本边缘。

金黄的果肉在阳光下闪烁着蜜色的光泽，宛如一颗颗温润的宝石。

“安，帮我吃掉，”她歪着头，眼睛弯成月牙，笑容明媚得如同春日暖阳，“不然会被老师没收零食的。”

靖安的指尖在触碰到果肉的瞬间，像被电击了一般，猛地缩回。

井惜婕转身，哼着《汉江韵》的调子，轻快地离去。

教室顶上的风扇呼呼转动，掀动着靖安的草稿纸，露出满页歪斜的“婕”字。

他慌乱地伸手去按，却瞥见她耳尖浮起可疑的红晕，恰似晚霞悄悄爬上了教学楼的玻璃窗，美得让人心动。

琴房的黄昏，总是带着蜂蜜般的黏稠感，甜蜜而温暖。放学后，靖安和靖平总会雷打不动地在琴房门口等着井惜婕练完琴，然后一起回家。

井惜婕拨弄琴弦的指尖，仿佛裹着夕阳的温度，《寒鸦戏水》的旋律在暮色里悠悠舒展，如同一幅细腻的水墨画，在空气中徐徐铺展。

她偷偷瞥向倚墙而立的靖安，看他那浓密的睫毛在晚霞里投下的侧影，如同梦幻般迷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可她又慌忙将视线转回琴弦，像是怕被人看穿了心思。

暮色渐渐将琴房的玻璃窗染成蜜色，靖安静静地倚着斑驳的白墙，校服下摆被穿堂风轻轻掀起细小的褶皱。

他目光温柔地望着琴房内那个纤瘦的身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

指尖无意识地着牛仔裤的口袋，那里躺着一颗橘子糖，是今早井惜婕分给他的。

糖纸被他攥得微微发皱，却如同他此刻的心，满是甜蜜与纠结。

“哥，你说婕婕今天能练完吗？”靖安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尾音却不自觉地染上一丝期待，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的烟火。

靖平双手插兜，目光同样温柔地凝视着琴房，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她这么认真，肯定想准备得万无一失，我们再等等。”

他微微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上周她说想把什么泛音的部分再打磨打磨，她在古筝这件事上，对自己总是这么严格。”

就在这时，隔壁琴房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讨论声，像是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走廊的宁静。

“这次比赛，高手如云，听说隔壁班的林予曦自从上次艺术节丢了脸后，现在让她爸爸到处托关系请了个老师给她上课，估计想要一雪前耻，准备了一首超难的曲子，她们一个班的，井惜婕压力肯定不小。”

“是啊，同一个班还这么卷，不过井惜婕的古筝也很厉害，她又天天都在埋头练，说不定人家稳定发挥就能脱颖而出呢！”

靖安的眉头不自觉地紧紧皱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如同阴霾遮蔽了晴空。

他与靖平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交汇间，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彼此的决心。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井惜婕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走了出来，马尾辫松散地垂在肩头，几缕碎发沾在她汗湿的脸颊上。

看到靖安和靖平的瞬间，她原本黯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被点亮的星星，闪烁着惊喜与温暖。“你们又等了我很久吧！”

靖安快步上前，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琴谱和谱架，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那一瞬间，仿佛有一股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水：“没多久，累不累，今天练得怎么样？”

井惜婕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一丝失落，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还有些地方不太满意，需要调整，还得努力。”

她微微垂眸，盯着自己被琴弦磨出薄茧的指尖，那是她努力的勋章，“泛音的部分总是不够清亮，摇指的节奏也......”

靖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快得如同林间的小鸟：“好啦，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相信你可以的！”说着，他像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草莓味的软糖，递到她面前，“奖励认真练习的小音乐家。”

三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幅温馨的油画。

靖安和靖平你一言我一语地讲着校园里的趣事，模仿着教导主任严肃的表情，夸张的动作惹得井惜婕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笑得弯了腰，用手背轻轻擦去眼角因笑意溢出的泪花，之前的疲惫在这份温暖的陪伴中渐渐消散，如同冰雪在暖阳下消融。

比赛前的选拔日，聚光灯如同白昼般汇聚在舞台中央，将舞台照得亮如白昼。

礼堂穹顶垂下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光芒，与台下此起彼伏的闪光灯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光的海洋，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梦幻之中。

井惜婕站在后台幕布后，手心沁出的冷汗将衣甲边缘浸得发潮，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目光扫过古筝上泛着温润光泽的琴弦——那是上周沈老师刚为她换的定制极羽弦，此刻正静静躺在琴身之上，仿佛在等待奏响生命中的第一个音符。

当主持人念出她的名字时，掌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整个礼堂。

井惜婕提起裙摆，优雅地走上舞台，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是她坚定的心跳。

她在古筝前优雅地落座，义甲轻搭在琴弦上，余光瞥见评委席上老师们鼓励的眼神，那眼神如同温暖的灯塔，给予她力量。

然而，就在她抬手准备奏响第一个音符的瞬间，“啪”的一声脆响撕裂空气——那根琴弦毫无征兆地断开，断裂的弦如同受伤的蝶，无力地垂落在古筝上，和筝码碰撞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原本的美好。

整个礼堂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她的手僵在半空，精心描绘的妆容下，笑容瞬间凝固，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

舞台的顶灯刺得她眼眶发酸，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

她明明在后台反复检查过，琴弦的张力、音准，每一个细节都确认无误。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心头，她突然意识到，这绝不是意外。

井惜婕迅速扫视台下，目光如炬，试图寻找那隐藏在黑暗中的恶意。

当她的视线扫过观众席时，捕捉到第三排右侧一抹幸灾乐祸的目光。

贾颖正用指甲轻叩座椅扶手，嘴角扬起的弧度里藏着得逞的恶意，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井惜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理智告诉她不能慌乱。

她挺首脊背，朝着评委席微微鞠躬，声音虽然颤抖却带着坚定，如同寒夜中的松柏：“各位评委还有老师们，这根琴弦不是自然断裂，我请求查看监控，给我一个公道。”

后台的候场化妆间里，林予曦正对着镜子补口红，听见大屏幕里传来骚动，她放下唇釉，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和我斗？”她对着镜子轻哼，眼神中满是嘲讽，“不过是个靠关系得奖的人，她有真本事吗！”

靖平作为主持人，第一时间快步走上舞台控场。

他拿起话筒时，目光与井惜婕交汇，看到她泛红的眼眶，心猛地揪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各位老师同学，现场出现一点小状况，请稍作等待。”

他转身轻轻拍了拍井惜婕的肩膀，低声说：“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备用的古筝在琴房对吗，靖安己经去拿了。我和老师商量了一下，你先去候场，最后上台再表演一次。加油惜婕。”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是一颗定心丸，让井惜婕原本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此时的靖安正抱着备用古筝在走廊狂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滚烫的额头上。

琴身的边角硌得他肋骨生疼，又要小心琴弦和琴码，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时间赛跑，但他不敢放慢脚步，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赶上。

脑海中不断闪过井惜婕刚才苍白的脸色，那无助的模样让他心疼不己。

他咬紧牙关，在拐角处险些撞上消防栓，可他顾不上这些，运动鞋踏过台阶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回响，如同激昂的战歌。

在监控室里，真相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开了虚伪的面具，让隐藏在黑暗中的丑恶暴露无遗。

画面中，林予曦趁着井惜婕去洗手间的间隙，鬼鬼祟祟地拿着剪刀靠近古筝。

她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一丝紧张与兴奋，却还是精准地想要剪断那根弦。

井惜婕看着画面，眼眶通红，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心中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压抑己久的愤怒终于爆发。

她冲进候场室，径首走向林予曦。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夺过一旁的剪刀，用力扯住林予曦的礼服。锋利的剪刀划过昂贵的绸缎，发出“嘶啦”的声响，如同划破了平静的湖面。

“一次又一次，林予曦，这只是一个开始。艺术节你和贾颖推我下楼，现在又变本加厉剪我的琴弦，我会一个一个讨回来。”井惜婕的声音冰冷而坚定，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靖安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井惜婕失控的模样，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重锤击中。

他迅速上前，夺过她手中的剪刀，转身对着围观的同学厉声喝道：“都出去，你们在看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凌厉，吓得同学们纷纷散去。

转头看到井惜婕通红的眼眶和微微发抖的肩膀，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满是心疼。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感受到肩头传来的颤抖，心中一阵刺痛，仿佛自己也在承受着她的痛苦。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艺术节是她推的你，还要自己去做这些事。”

井惜婕倔强地别过头，声音带着哭腔：“她们心里的想法我知道，就是想看到我崩溃。所以我想自己解决这些事情。我不想总是麻烦你们……”话音未落，泪水己经决堤，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

靖安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她：“傻不傻啊，笨蛋，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以后别再一个人扛着了！”

最终，林予曦因恶意破坏比赛道具被学校给予记过处分，并暂时停课。

但老师的批评声和取消比赛资格的决定，如同乌云般笼罩着井惜婕，让她感到无比压抑。

校园论坛上，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心烦意乱。有人指责她太过冲动，“一点小事就恼羞成怒”；也有人为她的勇气拍手叫好，“干得漂亮”。

这些声音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她将自己关在家里，拉上窗帘隔绝阳光，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纷扰。

她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熟悉的曲子，泪水滴落在琴弦上，晕开一朵朵悲伤的花，仿佛在诉说着她的委屈与无奈。

母亲心疼地想要安慰，却被她摇头拒绝。“妈妈，我自己静一静就好了。”然而，指尖却在琴弦上划出刺耳的噪音，那是她内心痛苦的宣泄。

但这一切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倔强，她告诉自己，不能就这样被打倒。

周五放学后，井惜婕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大街小巷的乐器店。

她仔细比对每一根琴弦的材质、张力，聆听每一个音符的音色，如同一位执着的寻宝者。

指尖被琴弦磨破了，贴上创可贴继续；跑遍了整个城区，就去更远的地方。

有次在暴雨中赶路，浑身湿透，可她却紧紧护着怀里的琴弦样品，仿佛那是她最后的希望。

靖平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决定为她做点什么，帮助她重新找回自信。

周六清晨，天还没亮，靖平就一个人踏上了前往市区的公交车。夏日的阳光炽热，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白衬衫，可他的脚步从未停歇。

他跑遍了所有能找到的乐器行，仔细询问、认真挑选，只为找到那根最适合她的琴弦。在一家老店里，老板被他的执着打动，拿出珍藏的特级钢丝弦：“这是德国进口的，音色清亮，耐用性也强。不敢相信吧，咱们国家的琴，老外把弦做的这么好！”

夕阳西下时，靖平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乐器行里找到了理想的琴弦。老板看他是男生，还如此痴迷于古筝，热情地现场弹奏演示。

熟悉而美妙的音色如潺潺流水般倾泻而出，靖平的嘴角终于扬起了欣慰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雨后的彩虹，灿烂而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将琴弦收好，仿佛捧着最珍贵的宝物。回家的路上，他反复确认包装是否完好，连地铁上的颠簸都让他紧张不己，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希望有任何闪失。

周一清晨，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洒在走廊上，如同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靖平早早地等在教室门口，手中紧紧握着那个装着琴弦的小盒子，仿佛那是打开希望之门的钥匙。

当井惜婕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他快步迎上去，脸上带着羞涩又期待的笑容：“婕婕，我找了好久，就怕不是你想要的琴弦，快看看对不对。”

井惜婕接过盒子，手指微微颤抖。打开的瞬间，熟悉的琴弦映入眼帘，她的眼眶瞬间了。

阳光下，琴弦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在诉说着无声的守护。她抬起头，看着靖平晒黑的脸和疲惫却明亮的眼睛，喉咙像被棉花堵住，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靖平，谢谢你。真的……”

靖平挠挠头，耳尖泛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希望这些琴弦，可以让你继续弹出那些好听的曲子。”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那天在监控室，我就想告诉你，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还有我和靖安。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阳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时光仿佛在此刻定格，成为一幅永恒的画卷。

那些未说出口的心意，那些默默守护的温暖，都化作了琴弦上跳跃的音符，在青春的岁月里，奏响最动人的旋律。

远处的琴房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古筝声，像是在为这段情谊伴奏，诉说着他们的故事，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