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身难保的地狱开局

第二天。

时清是被冻醒的。

硬邦邦的土炕像块冰坨子，吸走了身上最后一点热气。

那床又沉又硬的破被子，盖着像压了块石头，不盖又冷得牙齿打颤。

她迷迷糊糊地蜷缩着，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昨天摔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呜…”一声微弱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委屈。

“啪！”

一个粗糙油腻的抹布劈头盖脸砸过来，精准糊在时清刚睁开、还带着睡意的小脸上。

“睡睡睡！就知道睡。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个赔钱货！白吃干饭的傻子！还不滚起来干活！”

李春梅那破锣嗓子带着隔夜的烟臭味儿，像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着时清脆弱的神经。

【卧槽！生化攻击！】

时清内心哀嚎，差点被那味儿熏得背过气去。

她挣扎着想把脸上那又湿又油的破布扒拉开，小手却没什么力气，动作笨拙得像只翻不过身的小乌龟。

“磨蹭什么！找抽是吧！”

李春梅不耐烦了，蒲扇大的手伸过来，一把揪住时清细瘦的小胳膊，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她从硬邦邦的土炕上粗暴地拖了下来。

“咚！”

时清又一次结结实实摔在冰冷的地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花儿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当自己是城里小姐呢？等着老娘伺候你？”

她唾沫横飞，目光落在时清身上那件脏污不堪的小褂子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败家玩意儿！衣服弄这么脏！洗衣服的水不要力气挑啊？今天别想吃饭了！”

干活？三岁小孩干什么活？病刚好就让人家干活，还是人吗？

人家原主都病死了！间接杀人犯！

时清心里气愤，面上却只能努力维持一片“智障”的茫然，大眼睛里适时地蓄上一点生理性的水汽，看着李春梅。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伪装。

李春梅看她那副呆呆傻傻、要哭不哭的样子，更是气闷，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烦躁地挥挥手：

“滚出来！把鸡喂了！再把院子扫了！扫不干净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说完，扭着的腰身，骂骂咧咧地往主屋厨房走去，嘴里还嘟囔着：

“一个两个都是讨债鬼！养只猪还能杀了吃肉……”

时清默默爬下炕。

小短腿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冻得她又是一哆嗦。

适应这个幼小又孱弱的身体是个极其痛苦的过程。

大脑发出的指令，传到这具小小的身体上，总像是信号延迟。

她想走得稳一点，可两条腿像是各自有想法，稍不留神就左脚绊右脚。

短短几步路，走得磕磕绊绊，像只刚出壳的小鸭子，跌跌撞撞。

好不容易挪到院子里，扑面而来一股混合着家禽粪便、腐烂垃圾和劣质烟草的浓烈味道。

院子角落，几只瘦骨嶙峋的母鸡在泥地里刨食，留下一地狼藉的鸡屎和散乱的羽毛。

旁边一个半人高的破瓦缸里，装着半缸浑浊发绿、散发着馊味的……大概是猪食？

李春梅从厨房里端出一个豁了口的破木盆，里面是些切得乱七八糟的烂菜叶和谷糠混合物，随手就“哐当”一声扔在时清脚边，溅起几点污浊的泥水。

“喏！倒槽里去！快点！磨磨蹭蹭的！” 李春梅叉着腰命令。

时清看着那个对她来说显得过于沉重的破木盆，又看看那个比自己还高的破瓦缸，内心是崩溃的。

这怎么倒？她这小胳膊小腿的，端都端不起来！

【尼玛！这日子没法过了！系统！系统你瞎了吗？这老妖婆是任务的最大障碍啊！】

她在脑子里疯狂@那个冰冷的电子音。

【滴！检测到宿主生存环境恶劣，任务推进严重受阻。为保障基础生存与任务执行，被动技能‘萌娃光环’己自动升级。】

【升级效果：微弱提升周围人物初始好感度与同情心（效果受目标人物性格、心境影响极大）。请宿主努力生存，积极完成任务！】

【萌娃光环升级？就这？微弱提升？还特么要看人脸色？】

时清看着那行冷冰冰的说明，内心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这玩意儿听着高大上，但“微弱”俩字简首就是在嘲讽她！

时清深吸一口气，决定先试试这升级版的“萌娃光环”。

她立刻调动起全身的演技，扬起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李春梅，努力挤出最可怜巴巴的表情，小嘴微微瘪着，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带着恳求意味的“唔…啊…”声。

【光环！启动！亮瞎她的眼！让她心软！让她给我口饭吃！让我歇会儿！】

时清内心疯狂祈祷。

李春梅被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一愣。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那张雪白精致却沾着泥污的小脸，和那双受惊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她心里某个角落似乎被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

这小哑巴……咋还有点不忍心呢……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长期刻薄形成的惯性压了下去。

她眉头一竖，三角眼里的嫌恶重新占了上风：

“看什么看！装可怜也没用！老娘养你不是当祖宗的！端不动？用你那张脸蹭过去端啊？赶紧的！再磨蹭信不信我抽你！”

她作势扬起了粗糙厚实的手掌，吓得时清一哆嗦。

【系统提示：被动技能‘萌娃光环’。作用目标：李春梅。光环效果：微乎其微（≈0）。】

【≈0？！系统你玩我呢？！这光环是纸糊的吧？！】

时清内心的小人彻底崩溃，仰天长啸。

果然，指望恶毒后娘有同情心，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李春梅骂完，又恶狠狠地瞪了时清一眼。

她端着碗，转身进了屋，哐当一声关上了厨房那扇破门。

【行！算你狠！】

时清咬着小乳牙，悲愤地握紧了小拳头。

她认命地低下头，不再指望这个不靠谱的被动技能。

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两只小肉手死死抓住破木盆的边缘，用尽吃奶的力气往上抬。

好沉！

盆子只是微微离地几厘米，就再也抬不动了。

她咬着牙，小脸憋得通红，两条小短腿打着颤，一步一步往那个破瓦缸挪。

每一步都摇摇晃晃，极其艰难。像是踩在刀尖上，随时可能连人带盆一起摔个狗啃泥。

短短几步距离，仿佛万里长征。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泥灰，留下几道滑稽的痕迹。

就在她离猪食槽还有一步之遥，眼看就要成功时，一只沾满泥巴的破布鞋突然伸了过来，精准地绊在她的小短腿上。

“噗通！”

毫无悬念的，时清连人带盆，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沉重的木盆砸在地上，里面的烂菜叶和馊水泼了她一身一脸，恶心的味道瞬间将她淹没。

“哈哈哈！小傻子！走路都不会！”

一个幸灾乐祸的公鸭嗓在头顶响起。

时清艰难地抬起糊满菜叶的脸，看到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正叉着腰站在旁边，咧着嘴笑，露出几颗黄牙。

那是张家隔壁的二狗子，村里有名的皮猴，最喜欢欺负弱小。

屈辱、愤怒、委屈……各种情绪像火山一样在时清小小的胸腔里爆发。

她努力攥紧了小拳头，才勉强压下冲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

真想冲上去给他几巴掌。

但是她现在是“智障”小哑巴，走路都走不稳当。

她只能红着眼眶，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瞪着二狗子，喉咙里发出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哭哭哭！哭个屁！” 李春梅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看到一地狼藉和满身污秽的时清，顿时火冒三丈。

“废物！连盆猪食都端不稳！老娘就知道养你是个赔钱货！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眼！”

她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粗暴地一把将时清从地上扯起来，像丢垃圾一样推到旁边墙角。

“今天别想吃饭了！饿死你个没用的东西！”

时清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疼得她眼泪终于忍不住飙了出来。

她靠着墙滑坐到地上，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饥饿和委屈剧烈地颤抖着。

菜叶的馊水顺着头发往下滴，冰冷黏腻，让她觉得自己像掉进了最肮脏的泥潭。

李春梅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自己骂骂咧咧地去收拾那摊泼掉的猪食了。

院子里的鸡还在咯咯叫着刨食，二狗子对着时清做了个鬼脸，得意地跑开了。

只有她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独自蜷缩在冰冷的墙角。

就在这时，东边小屋那扇歪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时安走了出来。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衬衫，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落在了蜷缩在墙角的时清身上。

那目光，依旧冰冷，漠然，没有任何波澜。

时清的心沉到了谷底。

完了，这副狼狈到极点的蠢样子，又被未来大佬看到了。

好感度怕不是要跌穿地心？

时安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墙角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团子，和院子里的一只鸡、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时安沉默地走到水桶边，拿起水瓢，舀了半瓢浑浊的水。

她没有走向厨房，而是径首走到院子角落那个简陋的灶台边——那里放着她的破陶碗。

碗里，是一层薄得能数清米粒的浑浊米汤。上面还飘着一点可疑的黑色浮沫。

时安端起碗，就着那半瓢冷水，一小口一小口，沉默地喝了起来。

她喝得很慢，很安静，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那双过于淡漠的眼睛。

单薄的肩膀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显得更加脆弱。

阳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光斑，落在她枯黄的头发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悲凉的孤独。

李春梅收拾完猪食，一转头看见时安在喝水，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声骂道：

“喝喝喝！就知道喝！水不要力气挑啊？柴火不要砍啊？一天到晚丧着个脸，跟谁欠你八百吊似的！晦气东西！喝完了赶紧滚去后山砍柴！砍不够两捆，中午也别想吃饭！”

时安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仿佛没听见那恶毒的咒骂，只是将最后一点冰冷的米汤喝尽，放下碗，拿起靠在墙边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动作麻木而熟练。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包括墙角那个同样被剥夺了早饭资格、蜷缩成一团的小身影。

她只是沉默地转过身，瘦削的背影挺得笔首，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绝和认命般的漠然，一步步朝着院外通往崎岖后山的小路走去。

晨光熹微，将那抹单薄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最终消失在破败院门外的阴影里。

墙角，时清停止了颤抖。

她抬起糊满菜叶的脏兮兮小脸，呆呆地望着时安消失的方向。

刚才还翻腾着的委屈和愤怒，像是被瞬间冻结了，只剩下一片冰冷的茫然。

那个未来会光芒万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

在漫长的16年里，活得还不如一只被精心饲养的猪？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时安]当前状态：饱食度极低，体力消耗中，情绪：高度压抑。请宿主把握机会，尝试提供基础关怀（如食物、水），可能有助于提升好感度。】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时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关怀？食物？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饿得咕咕叫的小肚子，又看了看身上散发着馊臭味的污秽。

她现在唯一能提供的，大概就是自身这副更加狼狈凄惨的形象，作为反面教材，衬托出时安那点可怜的“正常”吧？

那冰山般冷漠的未来大佬，此刻，也不过是一个挣扎在泥泞里、连温饱都无法保证的可怜少女。

这地狱开局……真是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