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忍者

福伯那声凄厉绝望的“大帅——！”如同濒死野兽的嘶吼，狠狠撞在暖阁紧闭的雕花木门上，却只激起沉闷的回响，被厚重的门板无情地吞噬。

门外，帅府死寂依旧，只有寒风掠过回廊的呜咽。

门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冰冷的铁块。浓重的血腥气、忍者镖上散发出的微甜带腥的诡异毒味、阿元撕心裂肺的哭嚎、小豆子无声汹涌的泪水……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气息。

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琉璃宫灯，繁复的鎏金灯架在昏暗光线下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

阴影深处，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淬毒的致命一镖，只是惊魂的幻觉。

但福伯枯瘦的手腕上，被镖风撕裂的袖口下，那道细小的血痕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血珠。

一股冰冷刺骨的麻痹感，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正顺着伤口处的血脉，迅速地向手臂、向心脏蔓延！

他枯树皮般的脸瞬间蒙上一层死灰色，握枪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勃朗宁冰冷的枪口几乎无法对准那片阴影。

“福伯……福伯你怎么了？”阿元被福伯沉重的身体压着，又感受到身下老人无法控制的颤抖和冰冷，巨大的恐惧压过了自己的哭泣，他挣扎着从福伯身下探出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盛满了惊惶的泪水，小手颤抖着去摸福伯冰冷的脸颊，“福伯你流血了！呜呜……阿元怕……”

“嗬……嗬……”福伯喉咙里发出艰难的抽气声，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片宫灯阴影，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深切的绝望。

他想抬起枪，想护住孩子，但麻痹感己经蔓延至半边身体，那只握枪的手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抬起。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中——

“唰啦——！”

一道矮小、如同壁虎般灵活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宫灯繁复的鎏金灯架阴影里滑落！

不是跳下，而是如同没有骨头般贴着光洁的廊柱，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落地瞬间，他足尖一点，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前窜出，速度快得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灰色残影！

目标，首指——被福伯身体挡住一半、正惊恐地看着福伯的阿元！

是忍者！真正的、如同阴影中诞生的杀戮机器！

“阿元——！”小豆子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僵硬！

一种超越身体极限的本能驱使着他！他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从福伯身下挣脱出来，像一颗绝望的小炮弹，不顾一切地扑向阿元！

他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挡住那道扑向阿元的鬼影！

但他太慢了！

那灰色身影如同毒蛇出洞，后发先至！

一只戴着黑色露指手套、骨节异常粗大、布满老茧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抓向阿元细嫩的脖颈！

“滚开！”

福伯目眦欲裂，残存的意志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那只麻痹的手猛地抬起，勃朗宁枪口喷射出愤怒却歪斜的火焰！

“砰！”

子弹擦着忍者的肩头飞过，狠狠钉在殿柱上，溅起一溜火星！

忍者动作没有丝毫迟滞！那只抓向阿元的手中途诡异变向，如同毒蛇甩尾，手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抽在福伯那只持枪的手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爆响！

“呃啊！”福伯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勃朗宁脱手飞出，老旧的枪身砸在远处的多宝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剧痛和剧毒的双重打击下，福伯枯瘦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彻底在软榻前，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粗重的喘息。

忍者看也没看倒地的福伯，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锁定了因为福伯倒下而完全暴露出来的阿元！

阿元小脸煞白如纸，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倒映着那张迅速逼近的、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细长眼睛的恐怖面孔！极致的恐惧让他连哭都忘了，小小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雏鸟。

忍者戴着黑手套的手，带着死亡的阴影，再次抓向阿元的脖颈！

“不准碰阿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小豆子终于扑到了阿元身前！他像一只被彻底激怒、不顾一切保护巢穴的小兽，张开小小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挡在阿元和那只恐怖的魔爪之间！

他小小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清澈的琉璃眸子里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他仰着小脸，对着那张蒙面的脸，发出了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撕裂般的尖吼！

这声带着孩童特有尖锐和绝望的嘶喊，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

忍者的动作猛地一顿！那双露在面罩外的细长眼睛，如同冰冷的玻璃珠，瞬间聚焦在小豆子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小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如同打量实验标本般的、冰冷的审视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

但下一秒，冰冷的杀机再次占据！忍者那只抓向阿元的手，带着更凌厉的劲风，毫不留情地扫向挡路的小豆子！这一下若是扫实，足以让这单薄的孩子颈骨折断！

“啪！”

一声清脆的皮肉撞击声！

忍者的手并没有扫中小豆子的脖颈，而是被另一只突然伸出的、同样戴着黑手套的手，在半空中稳稳架住！

又一个忍者！

如同从墙壁的阴影里首接渗透出来！这个忍者身形更为矮小精悍，动作却更加迅捷诡异！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小豆子身侧，如同真正的壁虎贴墙！

他架住同伴的手，细长的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小豆子，又瞥了一眼被吓得僵硬的阿元，对着第一个忍者，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极其短促、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

第一个忍者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他冰冷的目光最后扫过小豆子和阿元，如同在看两只待宰的羔羊。随即，他那只被架住的手猛地收回，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烟雾，瞬间向后飘退，再次融入宫灯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个如同壁虎般的矮小忍者，站在原地。他细长的眼睛如同两粒冰冷的黑曜石，缓缓扫过瘫倒在地、痛苦抽搐的福伯，扫过僵在原地、小脸煞白的阿元。

最终，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死死钉在挡在阿元身前、浑身颤抖却依旧张开手臂的小豆子身上。

那眼神，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专注。他的目光，穿透了小豆子单薄的衣衫，仿佛首接锁定了那隐藏在衣领之下、此刻正因恐惧和未知激活而微微灼烫的后颈——那个五瓣樱花的烙印！

小豆子被他看得浑身冰冷，如同被毒蛇的芯子舔过脊椎。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小小的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但那双张开的手臂，却如同焊死了一般，死死护在阿元身前，没有半分退缩！

壁虎忍者喉咙里再次发出一声极低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发现了有趣的猎物。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两个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孩子逼近。锃亮的、如同匕首般锋利的足尖踏在厚实的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却比惊雷更令人心悸。

一步。

两步。

他距离张开手臂、浑身颤抖的小豆子，只有不到三尺！

“呜……小豆子……”阿元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一丝声音，带着哭腔，小手死死抓住了小豆子后腰的衣角，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小豆子没有回头，清澈的琉璃眸子里，恐惧的底色依旧浓重，却在那冰冷的注视下，一点点燃起一种超越年龄的、近乎悲壮的决绝。他死死盯着那双不断逼近的、毫无感情的细长眼睛，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却清晰的字：

“要抓……抓我……别碰……阿元！”

壁虎忍者逼近的脚步，因为这稚嫩却无比清晰的宣言，极其短暂地顿了一瞬。那双冰冷的细长眼睛里，一丝极其古怪的、如同被触动某种程序的微光，倏然掠过。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