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樱花计划

樱花烙印！

阿元口中的“五瓣的”、“红红的”小花花！

小豆子后颈上那个淡粉色的印记！

那个属于“樱花计划”的、如同奴隶烙印般的残酷标记！

竟然……被阿元以如此天真、如此首接、如此猝不及防的方式，赤裸裸地点破了！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滔天怒意，几乎要冲破顾沉舟所有的理智堤坝！他深邃的眼眸瞬间充血，变得赤红！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寒潮，轰然爆发！

周身的空气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连门缝里溢出的暖热水汽似乎都凝结成了霜花！

门内，福伯还在慌乱地安抚和掩饰，声音带着哭腔。门外，顾沉舟如同暴怒边缘的凶兽，沉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清晰可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爹？”

一声带着点怯生生、又有点迷糊的小奶音，轻轻响起，如同投入冰湖的一颗微温的石子。

是阿元。

暖阁的珠帘不知何时被一只小手撩开了缝隙。阿元只裹着一件大大的、几乎拖到地上的厚绒浴袍，露出的小胳膊小腿和还滴着水珠的小脑袋。

他显然是被门外的低气压惊动了，小脸上还带着泡澡后的红晕和未散的委屈，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顾沉舟高大而僵硬的背影，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湿漉漉的木头小鸭子。

“爹……你生气了吗？”阿元抱着小鸭子，往前挪了一小步，小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冻得瑟缩了一下，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阿元……阿元不是故意惹小豆子哭的……阿元就是……就是看到小豆子脖子后面有朵好看的小花花……”

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最纯粹的困惑和最本能的亲近，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顾沉舟周身狂暴的怒意和冰冷的杀机。

顾沉舟猛地转过身！

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阿元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抱着小鸭子的手更紧了。

顾沉舟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阿元那双清澈见底、盛满了不安和孺慕的大眼睛。那眼睛像两面纯净无垢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自己此刻的狰狞与失控。

阿元……他只是看到了，然后说了出来。童言无忌，却字字如刀，剖开了最残酷的真相。

看着孩子怯生生的模样，感受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带着药草香气的温热湿意，顾沉舟体内翻腾的暴戾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按捺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里灼烧的痛楚。紧攥的拳头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松开，手背上暴突的青筋渐渐隐没。

他缓缓地、缓缓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阿元平齐。

高大的身影蹲下来，带来的压迫感少了许多。阿元看着爹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此刻却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心里的害怕稍微退去了一点，但还是有点委屈地瘪着小嘴。

顾沉舟伸出手，动作有些生涩僵硬，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阿元那只光着的、踩在冰凉地板上的小脚丫轻轻托起，裹进自己温热宽厚的掌心里。另一只手，则极其轻柔地拂开阿元额前湿漉漉的碎发。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粗粝的砂纸磨过，却带着一种刻意放软的、几乎从未有过的温和：

“爹没有生气。” 他顿了顿，指腹轻轻擦去阿元眼角将落未落的一滴小水珠（不知是洗澡水还是委屈的泪），目光沉沉地望向耳房紧闭的门，“小豆子……脖子后面，是胎记。阿元看得很仔细，很好。”

他没有否认阿元看到的“花花”，却用了“胎记”这个词。这是安抚，更是对门内那个惊恐孩子的保护。

阿元感受到爹大手上传来的暖意，还有那笨拙却无比真实的擦拭，小脸上的委屈和不安如同被阳光驱散的薄雾，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用力点点头，大眼睛弯了起来，信赖地往顾沉舟温热的手掌里缩了缩冰凉的小脚丫：“嗯！阿元知道！阿元以后……以后不戳小豆子的胎记了！阿元乖！”

孩子的世界如此简单，一句“爹没有生气”，一句“阿元乖”，便足以驱散所有阴霾。

顾沉舟看着阿元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心中那冰冷的杀意被强行压下，却沉淀为更深沉、更凛冽的寒冰。他轻轻拍了拍阿元的小脑袋：“去找福伯，穿好衣服，别着凉。”

“嗯！”阿元抱着小鸭子，开心地转身，像只蹒跚的小鸭子一样跑回暖阁里去了，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顾沉舟缓缓站起身，脸上的温和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冻彻骨髓的寒意。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隔绝了水汽和孩童低语的耳房门，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门板，看清那个烙印背后的所有血腥与阴谋。

他没有推门进去，只是对着空气，冰冷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低得如同来自九幽：

“周勉。”

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副官的身影无声地浮现。

“查。”顾沉舟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悸的杀气，“樱花烙印的来历，所有接触过小豆子的人，尤其是……那个瞎眼的陈婆婆，还有风雪夜里‘丢棉被’的人。挖地三尺，也要把这条毒蛇的尾巴，给我揪出来！”

“是！”周勉肃然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阴影中。

走廊里重归寂静。只有耳房内隐约传来福伯低哑的安抚声和阿元模糊的、带着点炫耀的说话声（似乎在展示他的木头鸭子），混合着水汽，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

顾沉舟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廊灯下投下浓重的阴影。他缓缓抬起手，指腹无意识地着，仿佛还能感受到阿元小脚丫的冰凉，以及……那无形烙印传递而来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恶意。